回应苏梁浅的,是一声极细的闷哼声,地上似睡过去的男子,拧着眉头,面露痛苦之色。
身着明绿色衣裳的男子从衣服里面取出个瓷瓶,将一颗散发着清香的药丸送到了男人的嘴巴,很快,他蹙着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黑衣少年无心再管苏梁浅,紧张转身,扑到了昏睡男人的跟前,苏梁浅跟在他的身后。
从她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男人卷翘浓密似展翅蝶翼般的长睫,脸色偏白,双颊却泛红,那颜色极美,仿若三四月盛开的桃花,从另外两人的反应,苏梁浅完全可以判断出,他不是睡着了,而是身体不适,而且挺严重的,但是他这症状,却也不像生病。
苏梁浅走近,地上的男子,脖子突然有一块突然凸起,很快又是身体的其他地方,就好像藏着一只跳窜着的蛇。
他的眉峰再次聚拢,那样子比之前还痛苦,但是他的脸,却越发的妖媚,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更是说不出的诱人,就好像开到荼蘼的玫瑰,是一种让人心惊的美,饶是苏梁浅,都不由暗暗吞咽口水,不自觉的靠近。
最后,她在男人露在外面,紧握成拳的手上,终于大概看到了那东西,是一条东西,呈血色,一拱一拱的,蠕动的速度很快,极是躁动。
第七章 :你,想要什么
这样的场景,苏梁浅莫名觉得熟悉,她忽然想到什么,疾步上前,将绿衣男子推开,伸手就去摸男人的手。
他的手冰冷僵硬,就好像是从冰库冷冻了几天几夜抬出来似的,没有一点温度和热气,苏梁浅冻得哆嗦,下意识的将手缩了回来,搭在男人的脉上,脉象是和他此刻虚弱完全不符的强健,她一把掀开男人盖着的被子,手在碰到男人的衣扣时被制住。
“你个丑八怪,你”
“闭嘴!”
苏梁浅一眼横扫了过去,“将他的衣服解开!”
苏梁浅的口气强硬,不容置喙,气势更是慑人,等季无羡反应过来,他已经按着苏梁浅的吩咐,将男人的衣裳解开了。
真是见鬼,他居然听了一个丑八怪的话,让她占到了公子的便宜。
苏梁浅无心欣赏男人漂亮的肉体,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胸膛上那条蠕动着的拇指粗长裹着厚厚一层寒霜的血虫上,双眼发亮。
一样,和上辈子她见过的一样。
“有银针吗?”
苏梁浅迟迟没听到回答,没有迟疑,取下头上佩戴着的锋利银簪,划破了自己掌心,她掌心轻握,让鲜血滴落在男人的胸膛。
血落,血虫完全循着苏梁浅的血而动,他所经过的地方,那些滴落在男人胸膛的还在流动的鲜血,仿佛有了生命力,渗透男人的肌肤,然后消失不见,干净的就好像没有出现过。
除了苏梁浅,其余的人,皆是一脸惊诧。
温热鲜红的血液,就像是融融的暖阳,融化了血虫身上牢牢裹覆着的寒冰,男人的身上也有了热气,苏梁浅并没有停止,将自己流血的掌心,送到男人的嘴边。
闭着眼睛的男人吮吸了两口,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抬手就挥开苏梁浅的手,但因为太过虚弱,没有成功,但这小小的举动,却让苏梁浅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将手往里送了送,男人又吸了几口,在苏梁浅身体尚未出现任何不适的反应前,将她的手拿开放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一双如琥珀般深邃瑰丽的眼眸,让苏梁浅再次被狠狠的惊艳了把。
他的脸,已经恢复了常色,染血的嘴唇比玫瑰还要艳丽,万千流光在他的眼中黯然失色。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样的他,少了几分荼蘼的艳丽,更多了几分温润的尊贵。
他抬手,将衣服的扣子扣上,随后用干净的帕子擦掉唇边的血,这画面,当真是动人心魄的赏心悦目。
苏梁浅从裙摆扯了块布条,坐在男人的身侧,包扎伤口。
季无羡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流血的手,缓缓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纠结又嫌弃,渐渐的有了比之前更深的杀意,苏梁浅轻笑了声,抬头看他,目光冰冷,“想将我的血炼成丹药?”
季无羡震惊的看着苏梁浅,那表情,就像是见鬼了般。
她怎么知道的,简直和他公子一样神,不,比他公子还神,毕竟他在公子身边那么多年,他们今日却是第一次见面。
“我的病,你能治?”
略有些虚弱的声音,有一种醉人的迷离,当真是好听极了。
“病,不是蛊吗?”
男人的脸闪过一丝深色,“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苏梁浅不由侧过身,看向说话的男人,他一脸的云淡风轻,口气更是平静,但是却给苏梁浅一种,只要她开口,他都能让她如愿的感觉。
苏梁浅直视着他,回道:“目前的话,我只知道自己的血有用,你要想彻底摆脱他的控制,我恐怕做不到,但我的存在,可以成为你对付那些想要害你的人,出其不意的制胜王牌。”
苏梁浅目光澄澈,浑身上下散发着沉静的气质,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脸。
她有七分的把握,可以解他身上的蛊毒,但目前她不准备那样做。
她打量审视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目光落在他腰间别着的玉佩上。
说是玉佩,又不同于常见的玉佩,一面是玉,另外一面竟是玄铁,玉佩的一面刻着谢字,玄铁的一面雕刻着虎,像是兵符。
苏梁浅看了几眼,越觉得眼熟,她也没客气,指着他腰间的玉佩,“将他作为定金如何?”
谢云弈顺着苏梁浅的目光落在自己腰间的玉佩上,微愣,脸上的表情,既不是生气,也非不舍,是一种苏梁浅说不上来的微妙情绪。
“小姐!”
男子还未回答,桂嬷嬷却急了,极是不赞同的看向苏梁浅,当初苏梁浅和夜向禹指腹为婚的信物就是玉佩,这就是私相授受。
季无羡更是变了脸色,手指着苏梁浅,“你,你真是狮子大开口,你这是占我家公子的便宜!”
苏梁浅多少也知道这块玉佩的价值,她就算愿意帮忙解蛊,也有自己一定要这样做的目的和原因,这其实是各取所需,目的没达到,她也半点也不生气失望,看着跳脚的季无羡笑道:“不过是块玉佩而已,我都不怕,你们这么在意做什么,不同意便不给吧。”
苏梁浅说完,起身另外找了个地方坐下,闭上眼睛,许是太过疲累,再加上刚失了不少血,苏梁浅很快睡了过去,茯苓和桂嬷嬷见状,将厚暖的嫁衣披在她身上,站在她的身侧守着,但两人都没能撑住多久,在坐下后,也各自都睡过去了。
谢云弈目光沉凝的看着睡过去的苏梁浅,一只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不是季无羡的错觉,他觉得他家公子的眼底,有意味深长的笑意荡漾开来,季无羡忍不住也看向苏梁浅,在看到她那张脸时,立马皱着眉头,一副不忍直视的心痛表情,很快移开,嘀咕道:“无知,大言不惭!”
苏梁浅是被噩梦惊醒的,上辈子发生的一切,就好像缠着她脖子的藤蔓,让她不能呼吸,她醒来后,便再也睡不着。
谢云弈还是靠着石壁坐着,但挪了个位置,苏梁浅擦了擦一身的冷汗,将带来的嫁衣披在茯苓桂嬷嬷身上,给她们留了字,喝了口水,猫着身子离开的山洞。
她刚一离开,谢云弈就睁开了眼睛,季无羡有感应似朝他看了过去,脸上的表情更纠结难受了,仿佛吞了苍蝇似的,却还是乖乖的跟在谢云弈身后,一起的还有始终沉默抱剑的黑衣少年。
第八章 :想杀我的人,不能活
“忍忍忍,都一晚上了,你除了会叫我忍还能说些什么,那可是我妹妹,她现在被山贼掳了去,生死不知,我怎么能坐以待毙,我现在就要上去!”
“罗知闻,我可告诉你,那是我们侍郎府的嫡女,将来是要入皇家的,她要因为你的拖延在寨子里出了事,你头顶的乌纱帽和戴乌纱帽的脑袋都别想保住!”
苏梁浅刚出山洞,就听到熟人充满了激愤的关怀。
是苏泽恺,他来了!
这般急切,是因为担心罗知闻阻拦,他不能亲眼撞破她和王力成婚吧。
她上辈子落得那样的下场,全承蒙他,还有他母亲和亲姐的关心,这辈子,她一定会好好的感谢他们的。
“还妄想嫁进皇室,这种被强盗玩过的女人,驭夫卒子都嫌脏!”
“王家那败家玩意儿怎么到这来了?”
苏梁浅闻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侧的几个男人,讥诮的勾唇。
王承辉,王晓音嫡亲的侄子,王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子嫡孙,不学无术,纨绔好色,直接将王家百年荣宠毁于一旦的人,皇后太子一党那么快倒台,他也是功不可没。
败家玩意儿,还真是一点没错。
他一个好逸享受的人,从繁华的帝京到这穷乡僻壤来,想必是王家和皇后的意思,这次的事情,他们果然也参与了,如此,回去后,她也不用客气了。
苏梁浅相信罗知闻,没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往山上走,她还有事,必须再回飙风寨一趟,至于谢云弈几个人,自然还是跟屁虫一样的尾随。
飙风寨门口,守着的是穿着将士衣服的士兵,短暂的交流后,苏梁浅几个人成功入内。
地上,横七竖八的也都是尸体,多是山寨的劫匪,也有几个黑衣人,血腥味浓重的让人作呕。
季无羡到后,直接检查地上的黑衣人,那阴沉冷冽的面色,更证实了苏梁浅之前的猜测。
杜嬷嬷连嬷嬷很快被人拖着送了上来,两人披散着头发,身上都是血,被扔在地上后,就躺在那里,继续装死。
苏梁浅还未来得及戳穿,一道尖锐的哨声划破了短暂的安静,片刻后,去而复返的一群黑衣人再次凌空出现,直逼她身边的两个男子。
“疾风!”
季无羡大叫了声,抱剑的黑影少年如闪电般划破夜空,朝着那群黑衣人袭去,人还未靠近,就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快的连影子都看不清。
他穿梭在那群黑衣人中间,就像是一条灵活的泥鳅,手中的长剑,如银光闪烁,眨眼间,便是血舞飞溅,那些被他刺破了喉咙的黑衣人倒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还有些难以置信。
季无羡也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是一把专门打造的扇子,他的身手虽然不及那叫疾风的少年,但那些黑衣人也完全不是对手。
罗知闻的人见苏梁浅被袭,也上前帮忙,加入了战斗,面对这群人咄咄的杀招,苏梁浅夺了刀,连杀数人,倒是谢云弈,被疾风和季无羡保护的很好,从始至终,黑衣人都没能近身。
杜嬷嬷连嬷嬷被刚倒下去的黑衣人压在身上,强忍着恐惧没叫出声,身体却抖如糠筛。
季无羡收好扇子,看着一身血的苏梁浅,极是震惊。
一番杀斗下来,苏梁浅只觉得被自己强压着的仇恨的血液沸腾,她看着被黑衣人压着,强忍着恐惧没叫出声,身体却抖如糠筛的杜嬷嬷连嬷嬷,眼睛猩红,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扔下了手上的刀,朝着她们走去。
苏梁浅的心神都在连嬷嬷杜嬷嬷身上,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一人,手举着刀,朝她砍去
锋利的大刀,在血泊中折射出银芒,苏梁浅脸色微变,多年的征战生涯,还有始终紧绷着的神经,让她的反应超乎想象的灵敏敏捷,斜身避让开了这一击。
她扭头,看着一脸恨意的王力,眼中的寒芒凛冽,杀意滔天。
王力将灭寨的祸端全部归咎到苏梁浅身上,下了死手,见她安然避开,更觉得不甘,双手举刀,倾尽全力,再次朝苏梁浅劈去。
苏梁浅速度起身,取下头上的锋利银簪握紧,对准王力的眉心刺去。
两人还没碰上,王力的手一抖,伴随着一声惨叫,他握的很紧,准备将苏梁浅劈成两段的大刀掉在地上,他的手破了个洞,血珠四溅,苏梁浅抬起一条腿,踢中王力受伤的左手,手中的银簪微偏,刺中了他的一只眼睛。
“啊!”
王力惨叫了声,挥着受伤的左手,另外一只手捂着被刺的鲜血淋漓的眼睛,向后跌坐在地上。
王力的手腕,直接被击穿,他的脸都是血,更因为疼痛剧烈抖动,变的狰狞。
苏梁浅就那样站着,身姿笔直,她的右手沾满了鲜血,滴落在地上,那双眼睛,就好像是冰冻了万年的寒冰,不见波澜,黑的发,白的衣,在晨风中飞扬,一身煞气,就好像地狱来的杀神,让人望而生畏。
她看了眼掉落在地上的扣钉,缓缓走向王力,“谁让你把我捉来这个地方的?她给了你什么保证?许了你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