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水斯没有问原因,甚至都没展现出好奇,对这位被淋成落汤鸡的女学生的狼狈样子像是看不见,只是说:“我猜你有故事,你有想说的话——当然可能现在不想说。你可以把它写下来,交给我保存。放心,我不会看的。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回它、你得给我讲个和这句话有关的故事……可以吗?”
那是顾水斯做的第一桩生意。
好在,她的第一个客人也很配合,并无半分犹豫就信了这位年纪轻轻的美丽老板,把埋在心底最深的话直接露了出去。
后来夏悦平静下之后,顾水斯和她讲了讲这家店,讲了讲她这奇怪的“九条命”问题,并指了指旁边墙上挂着的纸条。
“如果你以为这张纸条和这个问题给你,是和旁边墙上挂着的这些一样、随便写点心情挂上的话,我就不会出现。而如果你好奇叫人来问,那么会有人解释给你这件事,如果你有兴趣,就来写下交给我。你收获你个抒发的途径,而我可能收获一个故事。”
“顾水斯,你现在听过几个故事了?”
夏悦带着顾水斯先是公交再是地铁,折腾了好久终于到了目的地。顾水斯这些年少这样奔波,跟着夏悦走了一程竟然还挺累,真是不由得感叹自己是老了——就连回答夏悦这个问题,都反应了一小会儿,才知道她在问什么。
“真正按我想的之后来找的,十个左右吧。其他知道这个事的,大多直接就扛不住了,把我当知心姐姐一口气哭诉完了。当然更多的,是根本没想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顶多写了点感想挂在墙上了。”顾水斯说。
夏悦笑道:“找个陪你好好玩儿这个游戏的人不容易吧?”
“本身也没指着能有很多。”顾水斯说,“想你这样还要特定场所的,那就更是意外之喜。”
夏悦停下了脚步转身,手指扒上面前不算高的防护栏:“哎,爬上这个翻过去,有问题没有?”说话间,她已经把大包甩过墙去。
突然刮起点小风,带乱了夏悦碎发,可她唇间笑意却更盛,没管乱飞的头发,三两下就攀到了顶处。
她半回身,撒开一只手把碎发拨回耳后,一双眼明亮的惊人。
“看不起谁呢。”顾水斯可算知道了夏悦为什么要她换一身方便的衣服,要是穿着小裙子,可的确越不过这校园的墙。
夏悦见她要往上走,有点惊于顾水斯的雷厉风行,先阻止:“哎你等我下去再说,要不我怕这个承受不住。你看到那个坎儿没有?到时候先……”
“没事,”顾水斯打断了夏悦的指导,“我又不是娇滴滴长大的,不至于这都不会。”洗手多年,地盘儿又不是这儿,这江湖上听过她名号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夏悦扬起近乎顽皮的笑容,点点头,率先跨过、离地还有段距离时跳下,重新背起包,隔着防护栏冲顾水斯挥挥手。
啧,果然是年纪大了,身手不复当初。
而顾水斯呢——夏悦注意到,这位优雅淡然的美女老板也笑得精彩起来,眉目都显锋利,扣在铁栏上的手指修长有力,紧握之时,臂间肌肉绷紧,竟是惊人的力道。
动作比她还干净利索得多。
顾水斯落地时,当然注意到了夏悦微眯打量的眼睛,不过她也没就这事解释什么,只说:“带路。”
改了这么多年,顾水斯很少有这样疯狂的举动。如今就着“客户要求”的理由走这么一回,竟然还有点想念。
跟着夏悦七拐八拐,顾水斯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她本就是个随便的人,从不记路。好在夏悦步履轻快,很熟悉这学校的样子……她过去是这里的学生吗?
是的,学校。
刚刚她们甚至还经过了学校的正门,只不过夏悦根本没停步,一定要和她找到这个地方翻过去而已。
“封平学校。”顾水斯念着,语调有微微的奇怪,“你从这儿毕业?你是‘封平人’?”
夏悦有点好奇地看着顾水斯,见她说话时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就只是说:“是啊,我在封平上了十二年的学。哦,不过在这个校区只待了六年,初高中是在这里。”说话间,夏悦停下了脚步,“到了。”
顾水斯在她急停时正走神,差点踩上夏悦的鞋子:“抱歉抱歉。”她低头撤了两步,又下意识回头看看路——哎?刚刚是怎么走的来着?
夏悦看出她的疑惑,答道:“别问我是哪儿,我只能说我们可能已经绕出了学校范围——刚刚我搬开的那块网子你还记得吗?一般说学校的范围,就是那里了。”她语调平淡,和刚刚的兴奋又不一样了。
顾水斯了然,这应该是是个“秘密基地”。
其实她原本是还想更细的问一问的,她对于这地方十分好奇——夏悦究竟是怎么找到的?但夏悦此刻像是没有心情和她说话的样子,顾水斯当然不去自讨没趣,只是自己环视四周,想看看这个能让夏悦跋涉这么远带她来的地方、就是什么样。
脚下踩的这条是柏油路,这说明最起码在设计的时候这里是有用的,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被圈在不知是学校里还是学校外的一处地方,完全废弃没人来的样子。
不过看着一路折腾半天才走过来,也是得没人来。
顾水斯与封平的渊源比夏悦知道的要深,但她想了半天,还是对这个地方没什么印象。没人冲她讲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