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水斯突然一阵恍惚。
身旁夏悦的动作引得她回神。夏悦卸下了那个单肩的大包,蹲在一旁在里面翻找。她先是掏出一双足球鞋来——顾水斯从没见过有人有随身携带球鞋的习惯。原来不止地点是被夏悦有意选好的,连装备都已经备好。
顾水斯原本想就这开两句玩笑,结果她绕到夏悦正面微弯腰时、还未及说话,就被夏悦脸上惊人的冷漠吓退了。
夏悦总是在微笑的。即使她有时候笑得勉强、笑得一看就是在故意笑,她也很少面无表情。笑容就像纹在她脸上——当然,其实不是,顾水斯知道有的人天生嘴角上扬,稍稍注意点就是一副微笑的样子。
这样的人,如果都不愿意笑了,不一定是因为她难过……或许,是因为她放松下来的、放空了。
夏悦的目光落在地上一个油漆涂出的点上,那个点没什么好看的,于是顾水斯觉得她只是找个地方看而已、寄托下自己的视线。不过夏悦手上倒是十分灵巧地穿着鞋,她也没看,却把那双一看就很不好穿的鞋熟练地踩了进去。
不是临时穿上给她讲故事的、夏悦一定会踢球。顾水斯想着。
其实也不怪她有些奇怪,因为夏悦整个人的气质是偏安静的,性格看上去有点淡,足球这样风风火火的运动于她有点……格格不入?
到了这里的夏悦、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从站在校围墙外把书包甩进去、冲她张扬发出邀请起。
夏悦属于这里——这里属于她。
顾水斯晃晃脑袋,把那些过于煽情中二的描述从脑子里清除出去,也不再去看这个拉紧鞋带后仍久久未起身的女子,而是观察四周。
这个“秘密基地”,是条瘦长的小路,最右边摆着个不大的球门,门框已经斑驳,估计是学校或者是别的地方换下来后被夏悦……也许还有旁人,搬到了这里。
地上除了刚刚夏悦盯着的地方,还有白色油漆涂的点,她估计是练任意球之类的定点射门。禁区线也有,不过挺模糊的了,画的也不完全,也就起个示意的作用吧。毕竟地方不够大、若非要弄出个禁区来,那真是随便一个犯规就直接罚点球了,还踢什么。
这就不是个能正经踢球的地方,练练射门还可以,真的要跑都跑不起来。顾水斯脑子飞快的转动,想在夏悦说话之前做到心中有数,可惜她的少年时期……过于乏善可陈,实在是没个方向。
夏悦那边则是站起了身来、原地跳跳,活动身体:“要不要我给你讲解一下这是个什么地方?能看出这是个简易的足球设置吧?”
顾水斯点点头,等着夏悦的下文——结果这人竟然说:“行,知道这个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
顾水斯一直“照顾”着夏悦的情绪、没开口说过话,现在却觉得自己这样纯属多余:“怎么不重要了?”
夏悦闻此言、停下了动作,安静站着。半晌,她开口,却回复的不是顾水斯的问题:“在这种非草皮的地上穿足球鞋,简直是自讨苦吃。我真是闲的。”
然后她又在马路牙子上坐下,默不出声地换回了她来时穿的运动鞋。
这次没换好后坐半天,夏悦原地跳跳感受了一下之后,又从背来的大包里掏出个足球来——果然嘛,鞋子都带了,当然还得有足球。
然后她抱着球,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比顾水斯见过的每一次都要明亮。她说:“‘顾客就是上帝’。对于有的问题,我的回答就在故事里……你得容忍下我的任性了。”
“那故事要开始了?”
“不。”夏悦将球放在了她一直在看的那个点上,“让我们来先进行个仪式。”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小故事
这条路在封平学校的体育馆后面,紧贴着外墙,比起这条路最神秘的是外墙之外的世界。夏悦和同学们在那儿待了六年,竟然还是没搞清楚那边是哪里。
第4章 毕业照
那个点是磨得最斑驳的一个,顾水斯想,夏悦应该对那个点有什么偏爱,于是时隔多年重返这里、才用它作为“仪式”的组成部分。
夏悦放下球用了很长的时间。她把球稳稳地放在了点上,扶着好久、不让球乱跑,彻底稳定下之后才直起腰——那是近乎后仰的动作、那样用力。
然后后退几步。
助跑,发力,触球,射门……进网!一切都很自然,像是经历过千百次的练习。
顾水斯不懂这个“仪式”的意义在何,但看出了夏悦脸上的如释重负——夏悦松下了口气,任由球留在门中,自己转身走回了包边上,坐在石阶之上,眯着眼看向晴空。
顾水斯轻轻靠近,试探着往夏悦身边走。夏悦见此笑了:“哎哎过来坐。这里是公共区域啊,随意就好。现在我留下的东西还这么完整,完全是因为大家没找到这个地方。真的有人来了,我也不能主张所有权……”
说着说着竟有长篇大论的架势……好在她很快看懂了顾水斯的疑惑,连忙收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学法的人偶尔就会这样。我故地重游有点兴奋,您多担待。过来坐,给你看点东西。”
夏悦这三言两语的,也终于打破了刚刚近乎凝固的气氛,顾水斯莫名的窒息感消失,情绪总算收放自如了。她迈着大步走过去、离着夏悦一米左右的距离坐下,中间隔着的是夏悦那个大的出奇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