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喇氏在金屣玉绮堆里长成,自进了宫就是一副高贵不可攀的模样,如今开了窍,自有一股富贵风流。皇帝尝了新鲜,兼有即将出宫的幼子相伴,叁天两头就往延禧宫去。
马佳氏开始还叫身边的大宫女吉祥去延禧宫请人,特意等晚膳时候,吉祥一掐大腿把泪花挤出来,哭哭啼啼的就跑过去。事关皇嗣,梁九功也不敢拦,瞧着吉祥脸色发白,还以为马佳氏真出了事儿,毕竟她前头的皇子可是生一个死一个,急忙进了内殿禀告。
康熙得了信儿也着急,撂了筷子就要过去。纳喇氏冷眼看着,也不拦,眉头一皱就说担心妹妹,一边让桃枝请太医先去,一边温温柔柔地安抚皇帝,帝妃两人就往钟粹宫赶。
吉祥在一边干着急,可又插不上话,她可没想着要把纳喇氏也请过去呀!纳喇氏现在主理后宫,她去关心怀孕后妃合情合理,又有理有条地给你请太医送药材,吉祥连阻止的地儿都没有。
马佳氏那边还躺在床上等康熙,结果先等到的竟然是纳喇氏身边桃枝,她一下就傻眼了。
桃枝得了纳喇氏的令,一口气请了叁个太医过去,一进门行完礼就要给马佳氏把脉。马佳氏一口气提上来,脸涨得通红,直起腰刚想张嘴呵斥,桃枝就把万岁爷摆出来,又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大力把她摁回了床上。
这下鞭子声也响了,皇帝驾到,整个钟粹宫被闹得灯火通明。
康熙见了在给马佳氏诊断把脉的叁个太医,对纳喇氏的临危不乱又满意了几分,拍拍她的手背说:“宁蕙你进去替朕瞧瞧马佳氏。”
纳喇氏点头应了,完了安慰康熙:“皇上放心,几个太医都是妇科圣手,妹妹准没事的。”
康熙在外间等着,纳喇氏就做主进去寝室,见马佳氏在床上捂着肚子,满头大汗的,一张小尖脸白净净地素着,可近看也能看出脸色是透着红的。
马佳氏没想到纳喇氏会跟着康熙一块来,知道她是来搅局的,一时也怕被拆穿,可样子还得继续做下去,眨巴着泪水汪汪的杏眼,哑着嗓子叫了声姐姐,可却是稳稳当当地躺着,连摆个行礼的样子都没有。
妃嫔怀了孕就不能涂脂抹粉,但纳喇氏还是能隐隐约约闻见马佳氏身上一股玫瑰香味儿。
她不喜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做派,心里嗤笑一声,循例问了马佳氏两句就带了把完脉的太医去外殿,当着康熙的面儿就指指周围站着的钟粹宫宫人:
“怕是这些奴才伺候的不尽心,一到冬天就钻空子偷懒了。妹妹正怀着龙胎呢,哪里能用这么重的熏香。”说完就给一旁的太医递眼色。
叁个太医心里门儿清,这些宫妃争宠的小把戏他们见得多了。马佳氏压根就没事,不过是扯谎想把皇上叫来,谁知被纳喇庶妃给打了回去,现在倒是自己惹了一身骚。
若是平常遇见这种事儿,太医们大多会顺着那些争宠的妃嫔,说一句“气血俱虚”,再开些补品也就皆大欢喜了。可如今他们见着康熙胆子就小了,更何况马佳氏身上的玫瑰香根本遮不住,皇上一进去就能闻到,只能战战兢兢顺着纳喇氏的话来讲:“庶妃虽说胎象已稳,可也不宜用香。”
康熙本就摩挲着和田玉扳指,一脸不快,听了太医的话敛起神色就进去寝室,见马佳氏的脸色红润,就连头发丝儿都一点没乱,回身问跟进来的几个太医,太医们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康熙当即就明白了。
见康熙立马沉了脸色,马佳氏也慌了神,心里暗骂纳喇氏不知好歹来挑事儿,可她也知道康熙的脾气,这时候认错示弱才是真理,连忙掀了被子就跪下喊恕罪,一张小脸急得发白。
马佳氏是个体态纤细的瘦弱美人,就算有孕也是细胳膊细腿的,她就这么顶着个大肚子直直地跪下去,吉祥都没回过神,连扶都来不及扶。
马佳氏就跪在康熙脚边儿上,那股玫瑰香一股脑就往康熙鼻间冲,康熙心里的火一下就拱了气来,气恼她拿孩子来争宠,竟还敢抹香,她以前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就这么被她自己给作没的:
“混账!好好在宫里养胎,不要成日动些歪心思!”
马佳氏被这么一骂,立时就两眼发黑,讷讷的根本说不出话来,惊的全身哆嗦,亏得吉祥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康熙见了她这副包子样就恼火,又要顾及龙胎,抬脚就踹翻一只矮凳,指指马佳氏骂一句:“不知轻重的东西!”,就转身出去牵着纳喇氏走了。
马佳氏何曾被这么骂过,瞬时就摊在了吉祥怀里,额头全是汗珠子,刚刚吃了康熙一顿排头,她现在是真觉得肚子疼,急得泪流满面,死死拽着吉祥的衣袖:
“吉祥!你快!快去请太医!我肚子疼!”
吉祥也没了主意,这皇上和太医刚走,又得了好大一顿训斥,怎么可能再去请人。她叫了个小宫女一起把马佳氏扶回床上躺着,又吩咐下去熬安胎药。
小宫女拿来热帕子给马佳氏擦汗,吉祥就一下一下地抚着马佳氏的肚子,一边苦口婆心地劝她:“奴才明儿就去请太医,这皇上刚走,咋们不能又这么撞上去呀!”
马佳氏掐住吉祥的手臂,急得眼睛都瞪圆了,嘴唇都在发着抖:“吉祥,你说皇上真生气了?”接着直接喘了两大口气:“都是纳喇氏!要不是她,皇上怎会发这么大的火!”
吉祥也不知道为什么万岁爷突然就恼了,只能去拍马佳氏的后背帮她顺气:“主子,您可不能真被人激着了。现在您可是怀着龙胎呢!阖宫上下谁不眼热?眼下是小皇子最要紧呐!”
马佳氏不过是被吓着了,慢慢冷静下来也知道厉害,赶紧去摸自己的肚子。还好,她还有个孩子。
瞬又想起纳喇氏被康熙牵着的样子,咬咬牙一口闷掉小宫女端上来的整碗安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