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做生意最不需要的就是脸面,尤其是他们家还这么缺钱。
有了钱,他爸能安心住院,他们能租个大点的房子,再努力努力还能买房。
谁会把钱往外推?
他们就算没有门路也该想方设法攀门路,何况有现成的联系方式?
也就打个电话的事,就算谈不成或者对方临时变卦,他们也可以直接在省城把贩来的水果给卖了,怎么都亏不了。
宋颂心情不错。
他没去打扰妹妹做题,而是叼着根棒棒糖溜达去洪飞家。
目前洪飞正在省城那边热火朝天地训练,肯定不会在家。
宋颂是去找洪飞妈妈的。
洪飞妈妈是个单亲妈妈,早几年她男人没了,她自己养着洪飞。
改革开放后国家开始鼓励私营企业和个体户,洪飞妈妈积极参加省城组织的免费技能培训,回来拿着手头的积蓄开了个发廊。
单纯给人洗剪吹的那种。
可惜寡妇门前是非多,平时大小麻烦不断,洪飞家里的叔伯总来剪头发不给钱都是小事,偏还总阴阳怪气地让洪飞妈妈别拿着洪飞爸爸的抚恤金养野男人。
那些老流氓和小流氓的骚扰更是层出不穷。
还是洪飞年纪渐长,体格越发健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才少了。
县城就这么大,宋颂很快来到洪飞妈妈开的发廊前。
洪飞妈妈眼尖地瞧见他,笑着招呼:“颂颂来了?”
她现在带着两个学徒,这会儿客人不多,根本不用她动手。
按照这一行的惯例,学徒是来学手艺的,不用给她们发工资,不过洪飞妈妈还是给她们开了基本工资,让她们干起活来尽心点。
经过这几年的经营,她们发廊的口碑一直不错,县城里的人但凡想剪头发都会想起这地方。
许是因为经济上过得去,审美又很不错,洪飞妈妈看起来很年轻,看得出当年是个美人胚子。
洪飞的教练有次带人过来游玩,洪飞妈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一行人。
洪飞妈妈是想让教练玩得尽兴些,回去后多给洪飞点机会,没想到好吃好喝地供着,反而供出了对方的色心。
改革开放初期,社会曾经经历过好几年的混乱期,那是新观念和旧观念的反复碰撞造成的价值观混乱。
很多人渐渐迷失了方向。
经历过那个时期的人很多心都没收回来,洪飞的教练就是其中一个。
他不仅利用职权收取贿赂,还觉得洪飞妈妈一个开发廊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既然不是正经女人,那就可以随便玩玩。
谁会觉得强奸婊子是强奸?她就算再怎么反抗,在对方眼里也只是欲拒还迎。
对于这种渣滓,就算已经和项仇那边说好要把他搞进牢里去,洪飞妈妈这边也不能不提防。
毕竟那边得找好时机才能动手。
“兰姨。”宋颂喊了人,笑着对洪飞妈妈说,“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这题很简单
妹妹:都不用动脑
颂颂:?
颂颂:我劝你们善良
第10章
宋颂年纪还小,眉眼间犹带着几分稚气,举手投足却透着股有别于同龄人的从容。
他身上穿的衣服和其他学生没区别,都是便宜的地摊货,硬是被他通身气质衬得跟国际名牌似的,引得店里两个十几岁的学徒多看了他好几眼。
兰姨虽生活在小县城,可开着家理发店,这么些年过来也算阅人无数。她敏锐地察觉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有点不同了,偏又说不出有哪里不同。
兰姨笑道:“我们上二楼说话去。”她说完又叮嘱两个学徒用心点,可别手上没轻没重刮伤了客人。
两个学徒异口同声地答应。
宋颂跟着兰姨上楼。
他以前没少来洪飞家。他们家租的房子没电视剧,平时他会拉着妹妹过来这边蹭电视看,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兰姨拉开冰箱,给宋颂拿了果汁。
洪飞家的生活在县城里算是富裕的,原本好好的家庭,愣是因为一个渣滓起的歹心弄得支离破碎。
洪飞入狱之后,兰姨关了发廊,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兰姨见宋颂陷入沉默,主动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家里有困难?我早和你说了,要是家里有困难你就和兰姨说,你和我客气什么?”
宋颂摇头。
“家里没事儿。”宋颂笑道,“拖洪飞的福,我给我妈找了单大生意,只要能搞到货源就能多一笔稳定收益。”他把当初洪飞帮人修车的事给兰姨讲了。
兰姨听了一脸怅然:“洪飞那死鬼爸爸年轻时最爱车,到部队里也没落下,偶尔回一次家就说要把看家本领教给洪飞。”
宋颂接话:“我也跟洪叔学过,就是没洪飞学得好。”
兰姨喃喃道:“洪飞学习不行,在这方面倒是有天赋,一学就会。”她神色惘然,“可惜他爸死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摆弄过了,我还以为他把这门手艺给丢了,没想到还能帮到别人。”
宋颂没再多说。
洪飞是怕兰姨想起洪叔,所以没再在兰姨面前动过手。
兰姨笑了一下,眼里又充满了光芒:“等过两年手头更宽裕些,我想办法给他弄辆车。”
宋颂这才说起来意:“兰姨,洪飞那个孙教练是不是来过我们这边?”
兰姨笑容一顿。
兰姨说:“是来过两次,带着几个朋友过来的。”
他们这边虽没什么特产,山却不少,有人暗中搞起了打猎生意,就是圈起一个山头,带外地人去山里玩猎枪。
九十年代猎枪泛滥,大城市以外的地方几乎各家各户都有这玩意,没事打打雀儿打打兔子。直至前几年治安混乱、涉枪案件频发,才陆续颁布一系列禁枪令。
可平日里玩惯了的东西,越是禁止越有人惦记,各地也就涌现了许多圈地让城里人来玩枪的灰色生意。
兰姨是本地人,有这方面的门路,也就带孙教练去玩过两回。
她是不上山的,就是陪玩陪吃饭,顺便给孙教练他们塞钱送礼,让他们带走不少“土特产”。
为了儿子的前程,费点钱、陪陪客,都是小事情。
唯独一件事让兰姨不太舒坦。
她觉得孙教练看她的目光不太对,总透着几分怎么掩藏都藏不住的淫邪。
兰姨真的不太想招待他们了。
只是这些腌臜事,她是不会和儿子说起的。
儿子甚至不知道她给孙教练送了多少钱。
宋颂一向聪明,兰姨听他点破这件事也不觉得意外。她叹了口气,说:“你别跟洪飞提起这些事,他们踢球的,得专注球场,一旦被别的事影响了心性,想把球踢好就很难了。”
宋颂点头。
他本来就没打算和洪飞说。
洪飞前世承受的痛苦足够多了,帮他做的事也足够多了,这一次,他希望洪飞可以开开心心地踢球。
也许还是会失败,也许还是会失望,但无论成败都是球场上见真章。
宋颂说:“洪飞今年可能会换个教练,下次他要是再过来,兰姨你记得不要再给他送钱,更不要和他独处。”
宋颂眉眼仍和平时一样平静,语气也很稀松平常,说出的话却让兰姨眉头直跳。
兰姨对上宋颂澄明的目光,总觉得宋颂什么都知道。她稳住心情,追问:“你从哪得的消息?”
“项哥那。”宋颂镇定自若地扯起了虎皮,“项哥他人脉广,消息比较灵通。”
兰姨心里乱糟糟。
听说要换个教练,她其实松了口气。
虽然有可能要重新送钱送东西,可总比继续面对色眯眯的孙教练要好,她不是那种老封建,觉得女人死了丈夫就该守寡一辈子,可找个两情相悦的男人和陪孙教练那种下流的家伙上床,本质是不一样的。
兰姨不想和这种男人牵扯在一起。
兰姨关心起另一个问题:“也不知会换成哪个教练。”
这个宋颂也不知道会换成谁,前世洪飞入狱,他也没再关注省队那边的事。不过他记得后来省队成绩不错,估计是因为球队纠纷死了个教练,换上去的新教练顶着压力干活,没敢搞什么小动作。
这次要是孙教练下马,估计新来的教练也会安分一两年。
宋颂提醒:“不管换上谁,兰姨你都先别忙着塞钱,免得撞到枪口上。”
“这个我晓得的,我还没那么傻。”人情世故方面,兰姨比宋颂还懂。
“还有一件事。”宋颂说,“我在省图那边看报纸,看到省里在组织‘再就业学员’回培训中心讲成功经验,我给兰姨你弄了个报名模板,回头您把您教出来的学徒名单填进去,争取能上台讲话并拿个先进学员奖。到时候兰姨你把获奖时跟领导的合照往墙上一挂,看谁还敢来挑事!”
兰姨是不看报的,听了这话眼都亮了:“还有这种事?”
宋颂笑着掏出写好的申请书和抄下来的投递地址。
他说道:“上头都专门请当红歌手唱《从头再来》了,省里当然也会跟进。”
兰姨接过宋颂手写的申请书,还没看内容先夸了起来:“颂颂你这手字是越写越好了。”
宋颂说:“那是您没看过我平时的字。为了给兰姨您写好这份申请,我可是超常发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