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眷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穿着宴会的礼服,头发绾起,妆容精致。顾树歌想起来了,今天下午,公司有一个酒会,庆祝她的生日,她一定是在酒会上得到的噩耗,匆匆赶来的。
她的神色是与从容得体的装扮全然相反的慌乱,步子迈得很大很急,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床前。床上的尸体被白布从头到脚地蒙着。沈眷抬手,抓住了白布的一角。
她抓着白布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定定地看着脸的位置,眼眸干涩血红,手下却始终鼓不起勇气把白布掀开。
顾树歌倒退了一步,半个身体都隐没进墙里,她看着沈眷的脸,一种愧疚的心情让她想要哭出来。
“姐。”顾树歌叫了一声,她竟然能发出声音,可是沈眷显然是听不到的。
沈眷一点一点地把布掀开了。顾树歌的脸一点一点地展露出来。那张脸上都是血,半边不知是因为撞击,还是摩擦,总之都烂了,很狰狞很可怕。连她自己都不敢多看。
可是沈眷没有移开目光,她甚至摸了一下她的脸庞,像是在确定这真的是她。顾树歌看到,在沈眷的指尖碰到她的脸的时候,她的手颤了一下,像是不敢置信,却又被迫接受。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在人类面对死亡束手无策的时候,宣泄悲痛的方式竟单薄地只剩下眼泪,连沈眷,她最亲爱的沈眷,都无法逃脱。
巨大的悲痛在一瞬间将灵魂淹没,顾树歌手足无措,她小心翼翼地抬手想要搭上她的肩膀,想要给她安慰,想要告诉她,她在,可她的手却直接从沈眷的身体穿过。
沈眷的面容带着悲伤、愤怒、不甘心。她从白布底下找到她的手,手上血肉模糊,沾着灰尘,又脏又血腥,她却像完全看不到,一点也不嫌弃地握在手里,唤她的名字:“小歌。”
“我在这里。”顾树歌急切地回答,“我在。”
可是沈眷听不到,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眷为她而痛苦。
“沈女士。”门前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顾树歌朝门口看去,是一个警员。他穿着警察的制服,看起来不怎么高大,干瘦干瘦的,带着点尴尬和畏惧,对着沈眷的背影,说:“局长很重视这起案子,陈队已经到事故现场了,您如果有时间,也可以去看看。”
他说完就赶忙走了,好像只是来通知一声,至于沈眷去不去,他完全不敢chā嘴。
顾树歌知道,沈眷一定会去。她死了,沈眷一定会查明白,她是怎么没的。
于是,过了许久,她看到沈眷收敛了哀痛,整个人都变成了沉静的模样。但她没有立刻走,而是轻柔地将她的手放回床上,把白布全部掀开,弯下身,去摸她的口袋。
顾树歌有些奇怪,她在找什么东西吗?
沈眷在她的口袋里摸了一圈,手还是空的。
顾树歌想,她要找的东西可能在她包里。她的手机、钱包、钥匙和一些随身带的零碎东西都在包里。那个包应该还在事故现场。
沈眷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翻看口袋时,她的手并不稳,带着些颤抖,却察看得很仔细,一无所获,但她依然没有走。她开始解顾树歌的纽扣。
顾树歌立刻明白她在找什么了。
纽扣解了三颗,衣领敞开,露出两根红色的绳子,沈眷捏住绳子,把它拖出来,底端是一个符袋,黄色的,与一般庙里求来的没什么区别。
沈眷取下符袋,放进口袋。
第二章
这个符袋是沈眷送给她的,要她贴身带着。
顾树歌一向很听沈眷的话,珍惜她送的每一件东西,于是她就真的每时每刻都贴身带着。要带着符袋很简单,但要贴身带着,其实有些不容易。
因为贴身,于是意味着她不能把它装包里,只能放在口袋。可是夏天的裙子很少有口袋,有时候她出席酒会,也不会穿有口袋的礼服。为这个符袋,她真是绞尽脑汁,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因为这是沈眷送给她的。
也因为这个符袋,她最喜欢冬天。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