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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不知所措,又像是极度愧疚,刘王氏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目光悲伤又纠结地看了林瑾好一会儿,突地双膝一软,竟卑微地匍匐在地给林瑾磕了个头。
    林瑾才惊了下,刘王氏已伸出苍老干枯双手来抓她的裙角。然,那双手颤抖片刻,始终悬在半空,就是不敢触碰一下。
    这样的刘王氏比方才那个笑容慈祥的老人还要令人难过,心脏上仿佛被人重重锤了一拳,疼得林瑾连呼吸都缩成一团。
    捂着胸口提醒自己好几遍要保持冷静,直到呼吸顺畅,林瑾才硬起心肠往旁边挪开一步,面无表情道:“现在您老明白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吗?
    简单点说,因为重阳节那天我非常巧合地也在光明寺,并且不幸受了点小伤,衣袖上沾染了些血迹。就被光明寺的小沙弥指认为凶手,被萧少卿直接投入这座大牢。时至今日,我已被关押十多日了。
    不过这些都是我命运不济走了邪运,所以您老不用跪我,也莫要如此愧疚地看着我,更别妄想博取我的同情。老实说,你们刘家与苏家的恩恩怨怨我没兴趣参与。我只是觉得,既然这是个错误,就必须得终止它,别让我这个路人莫名其妙坐一辈子的牢。
    这份心,您老应该可以体谅吧?”
    刘王氏被林瑾逼问得满头大汗:“我……我与安儿不是……不是已经先后投案了吗?蒋大人和萧少卿为何还……”
    “为何还不释放我对吗?”打断刘王氏的话,林瑾道:“您老也出自书香门第,客套话和大道理我无需多说。大理寺依然关着我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其实说白了,无非是您带来的证据尚不充分,难以替我洗脱帮凶的罪名罢了。”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您老已被关在这里多日,很多事情就算我不说您应该也已想明白了。您连刘安参没参与本案都无法证实,又如何证明我的无辜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林瑾再次打断刘王氏:“我隆安王朝乃礼仪大邦,断案破案讲究的是证据。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不管谁来投案自首,大理寺都不会释放我。偏偏那日您背来的证据仅能证明您是个知情者或帮凶,对我有何用?不过是让大理寺平白多出个吃牢饭的人而已!”
    “这……这并非我和安儿的本意。”
    “对,不是你们的本意,但我却实实在在被你们母子连累了。所以,您和刘安,是不是该还我一个公道?”
    “公道?姑娘想让我怎么做?”
    “终止错误。”
    “如何终止?”
    “很简单,说实话!”
    这六个字林瑾说得掷地有声,刘王氏不由身子一抖。
    然,林瑾尚未捕捉到她眼底的情绪,刘王氏便低下头泪流满面道:“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呀?苏姚确实是我毒杀并分尸的,此事与我儿刘安无关,与姑娘您更是无关。”
    “无关?呵呵!”林瑾冷笑:“您老那么聪明,怎会以为我如此天真?若不是亲眼看见您被关在这里,我真要怀疑您是不是曾经平江县赫赫有名的刘氏当家主母了?”
    见刘王氏不敢与自己对视,林瑾的目光闪了闪:“王大娘!您老可还记得苏姚是怎么死的吗?她是被老鼠药和砒霜联合用药毒死的对不对?
    我也不与您兜圈子,老鼠药萧少卿已证实您确实是从李麻子那里得来的。但,砒霜的下落至今仍是个谜。而很不幸,我这个无辜的路人,恰恰是能够随手给刘安提供砒霜的人。”
    “啊?”刘王氏大吃一惊,迟疑地看着林瑾,她试探性地问:“姑娘是?”
    “平江县女医林瑾!”
    刘王氏登时呆若木鸡。
    过了许久,她才颤声问:“你就是小神医林瑾姑娘?”
    不等林瑾回应,她却仰首望天,突然无声地大笑起来。
    这笑端得绝望,毫无半点响声,却泪雨滂沱。
    知道时机已成熟,林瑾收敛锋芒,上前将刘王氏扶起来:“王大娘,现在您可愿将真相和盘托出还我一个清白?也让我帮刘安洗脱罪名吗?”
    “不!”用力挣脱林瑾的手,刘王氏猛地拔高声音:“林神医请离开吧!民妇实在无话可说!”
    这回答出乎意料,林瑾不由怔住。
    定定心神,她不死心地继续规劝:“王大娘?即便您不在乎刘安死活,是不是也该替我这个路人考虑考虑啊?我与你刘家无冤无仇根本不认识,如今白白背负与你儿子偷情杀人的骂名,您于心何忍?”
    “于心何忍?呵呵!”刘王氏的目光倏地落在林瑾脸上:“林神医刚刚说过民妇是个聪明人,让我不要糊弄您。怎么?这么快林神医就想效仿,也要来糊弄糊弄我这老婆子?”
    “你……”林瑾的瞳仁猛地一缩:“您老这是什么意思?”
    “林神医乃平江县声名鹊起的人物,自然也是聪明人。都说聪明人做起糊涂事破绽最多,林神医自己察觉不到吗?这里是大理寺的牢房,并非天字号客栈。倘若林神医已经在牢里被关押了十多日,如何能衣衫整洁,浑身上下药香四溢?
    至于我儿姘头一说,更是无稽之谈。林神医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何必如此作践抹黑自己?要知道,女子的名节和清誉何等重要,一旦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所以,林神医就别在此故弄玄虚诓骗与我,您演得实在太蹩脚,民妇瞧着都替您嫌累!”
    “你?”林瑾气结。
    少顷,她张开五指按住自己的脸,无奈轻笑:“果然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让您老见笑了。
    既然王大娘是个通透之人,那我也没什么必要继续隐瞒。没错,当日萧少卿将我捉回来有些苦衷。早在您老投案自首那日,我就被萧少卿无罪释放了,同时,也在审案堂内亲眼目睹了您老投案自首的全过程。我感动于您和刘安的母子之情,也不齿于苏员外的仗势欺人。故,答应萧少卿参与侦破此案。
    王大娘,我知道您与刘安都是无辜的,也很清楚你们母子为何都争着认罪。但当日的情形您也瞧见了,仅凭您一人之力,是无法救出刘安的。所以,您何不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我,让我和萧少卿来助你翻案,为刘安争取一条生路呢?”
    这话让刘王氏的表情变了两变,脸色比先前林瑾说自己是刘安姘头时更加纠结。
    然而,就在林瑾以为自己要赢了时,刘王氏却猛地咬牙,硬邦邦道:“倘若……倘若救不出安儿,就让他在牢里呆一辈子吧!若是连坐牢都是奢望,那么,我们母子俩黄泉路上作伴,倒也不算寂寞。”
    这话实在没头没脑、莫名其妙,林瑾登时瞠目结舌。
    这老婆子要么失心疯了,要么脑筋不正常,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难不成,在牢里关了这么多天,刘王氏已经产生出了厌世情绪,想带着刘安一起下地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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