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我担心。”梅亭嘉闭了闭眼,最后终究是没能将自己那个梦说出口。
荀臻嘴唇弯起,伸出手掐住了自己这个一向端庄的妻子的脸颊:“你放心好了,我朝只是暂且无将帅,将士们还是十分孔武的,再加上我,这南商一战必然不在话下。”
梅亭嘉知道荀臻是安慰她,只是眼下再继续唉声叹气也无用,她便明朗地笑了笑,低声道:“就知道哄人。”
一夜无话,第二日荀臻早早便起床进宫了,走之前嘱咐了梅亭嘉多睡一会儿。
“宜淑今儿许是会来找你。”
梅亭嘉略略睡了一会儿便起身打扮妥当,其实不必荀臻说,她也猜到了这个小姑子会来找她。
果不其然,刚用过早膳,便有下人前来禀告,说是宜淑长公主到了。
梅亭嘉忙起身将宜淑迎了进来。
宜淑今日穿得有些素净,但神色却不算憔悴。
“王嫂,又要来打扰你了。”宜淑笑着开口,声音淡淡的。
梅亭嘉握住了宜淑公主的手,叹了一口气道:“宜淑你放心,你定然不会……”
她想说宜淑长公主定然不会嫁入南商,受那人生地不熟的苦楚,可是这话还没说完,便被宜淑长公主打断了:“王嫂,你不用安慰我了,如果皇兄无法,我会嫁的。”
梅亭嘉一怔,随即思忖起来,难不成皇上与荀臻都不曾与宜淑通过气,说他们不准备让宜淑和亲的么?
如果这对皇家兄弟口风如此严密,那说明可能是另有所图,那么梅亭嘉还真不能轻易将这件事透露给宜淑知道,于是她拍了怕宜淑的手道:“宜淑,如果你能这样想,那我真是敬佩你。”
宜淑笑了笑道:“能让王嫂敬佩,宜淑真是荣幸之至,毕竟庆王嫂你现在可是经商有道,连母后都知道你的五味斋生意火爆得很。”
梅亭嘉又愣住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道:“这事,这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宜淑眼中闪过一丝打趣:“原来庆王嫂是想瞒着我们呀,那你回头可要好好教训一下庆王兄了,这还是他说来哄母后开心的。”
“他可真是的,为了哄母后开心就夸夸其谈,五味斋充其量也不过是还好。”既然是出自荀臻之口,原本打算隐匿下来的梅亭嘉索性就大大方方地说道。
宜淑弯了弯唇角:“所以呀,王嫂您还是教训王兄吧!对了,王嫂能不能带我去你的铺子里逛逛?”
即便宜淑不提,梅亭嘉也是准备同她一起出去散散心的,闻言便欣然应允。
庆王妃与长公主二人坐着轿子一前一后从庆王府里出来,没过多久便到了五味斋。
不同以往顾客爆满的热闹,今日的五味斋冷清极了,铺子里的小厮与掌柜尽管极力地在忙,但是肉眼可见也是无事可做下找出来的消遣。
梅亭嘉与宜淑对视了一眼,忙走了进去。
小厮并不认得梅亭嘉,一见有客上门立刻激动地招呼道:“夫人好,小姐好,瞧瞧想吃些什么,咱们五味斋的点心不仅好吃还好看呢!”
他这句话说完,愁眉苦脸算账中的掌柜才抬头看人,结果脸上的苦闷立刻变成了心虚:“哎呀,东家,您怎么来了?”
梅亭嘉皱眉问道:“张伯,今日店里怎么没人?”
张伯叹了一口气,请梅亭嘉与宜淑上了二楼,才开口道:“东家有所不知,咱们这条街的不远处开了一间新的点心铺子,才开了几日时间,却把我们的生意都抢走了!”
“啊?”开口的却是宜淑,“是什么铺子这么厉害?叫什么?”
一提到这个,张伯的脸上便浮现出一丝愤慨来:“他们,他们叫无味斋。”
“什么?”宜淑长公主没太听清,“他们也叫五味斋?”
张伯摇头道:“不,不是,他们叫无味斋,是什么都没有的那个无。”
宜淑公主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梅亭嘉,嘀咕了一句道:“真奇怪,一个点心铺子叫什么无味啊,这样会有人去才怪!”
梅亭嘉叹了一口气道:“这便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了,定然会有那好奇之人因着这个名字前去光顾的。”
张伯道:“不止如此啊,我们的五味斋刚刚有了名气,又杀了老牌松香园的锐气,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们起了这个仿照的名字,将不少不知情的客人引了去啊!”
宜淑气愤道:“岂有此理?嫂子,以咱们的身份岂能让他们骑在头上?我找他们去!”
公主殿下就要动身,梅亭嘉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妹妹莫要冲动,无论是仿名字也好,引人兴味也罢,都只是一个引子,能将客人都抢去,说明他们的点心味道应该远胜于我们。”梅亭嘉冷静地道,“如果贸然上门,只会留下话柄。”
她劝住了宜淑后,看向张伯道:“张伯,有没有去那个无味斋看过他们卖的是什么样的糕点?”
张伯闻言又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东家,不是我偷懒没去,实在是排不上队。”
这下连梅亭嘉也惊讶了:“什么?他们的生意居然好到排不上队的地步么?”
张伯点点头:“不敢胡乱夸大欺骗东家。”
宜淑皱眉道:“那点心究竟能好吃到什么地步,居然会到了排不上的地步?”
张伯想了想又开口道:“不止啊,我原本还想着在一旁等一等,即使尝不到味道,看看样子也行,可谁知买了无味斋点心的顾客都刚拿到便狼吞虎咽地吃了,根本都留不到外面啊!”
“这么夸张?”梅亭嘉瞪大了眼睛,随即皱起眉来低声道,“这事儿一定有古怪。”
沉思的梅亭嘉让张伯不敢再开口打扰,宜淑也静静地等着梅亭嘉想好办法再开口。
不过梅亭嘉一时间倒真还想不到什么,她暂且将无味斋抛开,开口道:“这样吧张伯,最近我再想想新样式的糕点,你呢想一些优惠活动,回头我们再看。”
张伯忙应下来,心中也安定许多,他就怕梅亭嘉束手无策甚至要关铺子,那样他便又要重新再找工作了。
梅亭嘉给宜淑带了几样招牌点心,让她带回去给太后。
二人令轿夫到那家无味斋那里看了一眼,果然店门口是人山人海,别说轿子进不去,怕是连个人都很难轻易走到前方去看个清楚。
梅亭嘉喃喃道:“看样子这无味斋果然是名不虚传,我起初还以为他们是雇了一些人在门口,现下看来挤成这个样子应当不是如此。”
后面轿子的宜淑也瞧见了这个场景,她极其不满地道:“堵成这副模样,难道京兆府衙门的人都不会来疏通一下么?”
公主殿下本来心情就不算好,经历了这件事后更是郁闷,抱怨的声音就大了一些,被路过的行人听到了,就以一副“你少见多怪”的口吻道:“哎呀,还京兆府衙门呢,衙差们都赶着去排队了,谁还管这个啊?”
宜淑长公主惊道:“不是吧?居然这么夸张么?”
路人只随口答了一句便无心继续与宜淑说话了。
梅亭嘉发觉堵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收获,反而还会因着挡了别人的路而引起公愤,便令轿夫赶紧回王府。
被无味斋一事打了个岔的宜淑公主倒将心思从和亲上放松了许多,她忧虑地看向梅亭嘉道:“王嫂,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啊?”
梅亭嘉对宜淑笑了笑道:“暂时还没想到,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会想出法子的,你就快带着点心回去看看母后,省得她老人家为你担心。”
宜淑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告别道:“那王嫂我先走了,实在不行我就向皇兄请旨,关了那家无味斋。”
对于宜淑这简单粗暴的做法,梅亭嘉虽不认同但却并未驳斥她的一番好意,只是打趣道:“那我就谢谢宜淑长公主为我出头啦!”
宜淑这才笑出声道:“庆王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调皮?”
送走了宜淑后,梅亭嘉才开始静心思索起无味斋的事情来。
现如今这种狂热的局面定然有些古怪的,只是她一来瞧不见他们的点心,二来也尝不到,实在是说不出能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一有事情琢磨,时间便过得很快,待得荀臻回来时,梅亭嘉根本没觉得过了有多久,还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荀臻故作不满道:“看来王妃是嫌弃我了呀,我这都走了快一日了,从天刚亮出门到天都黑了才回,你居然嫌我回来得快了?”
梅亭嘉也知晓荀臻是在逗她,便假装害怕地道:“我可并没有这个意思,庆王爷难道现在要降罪于我了么?”
荀臻看起来思考得极其认真:“那我可得好好地想想了,就罚你……”
他故意拉了一个长音,虽然明知他也不会罚人什么,梅亭嘉还是有些紧张起来。
庆王爷瞧出自己的王妃有些紧张,脸上的故弄玄虚全都化为了开怀的笑:“就罚你在我出征这段日子里,好好地保重自己,一丁点伤与痛都别有。”
梅亭嘉一怔,顾不得思考他说得后半句话,满脑子只有出征二字。
“皇上他允了你出征的请求了?你什么时候走?你……”梅亭嘉的问题有很多,她还想知道他可以带着多少人去迎战,这个数目会不会是足够让人安心的数字,可是她本能地停住了,并不愿打听这种军事机密。
倒是荀臻不在意地笑了笑,开口道:“皇兄他允了,我三日后会秘密地走,而随我出征的主力军会是驻扎在边境的梁家军,足足有二十万,这次定然会十拿九稳,你实在无需太过担心,照顾好你自己。”
梅亭嘉仔细地听着,当听得荀臻自信地说“十拿九稳”时,她浑身一抖,忙握住他的手道:“我,我知道你本事了得,也知道将士英勇,可是你也千万不要轻敌,南商人狡猾得很。”
荀臻的桃花眼内光华流转,他反手握住梅亭嘉的手,笑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一边说着知道,一边将梅亭嘉拥入怀中,夫妻俩就这么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半晌,梅亭嘉觉得自己心绪有些平静了,才红着脸从荀臻的怀中退出来,起身道:“你还没用晚膳吧,我去让人端进来。”
“哎!”荀臻反手又把人拉回来,笑道:“何须你去叫呢?夏让,去厨房说一声。”
外间的夏让闻声退下,倒是梅亭嘉不好意思起来:“你这个随从耳朵倒是灵的。”毕竟荀臻方才这句话声调只算平常,外面的夏让居然能听见。
荀臻道:“夏让与冬忍的功夫都是不错的,不然我也不会让他们随侍左右,所以你更不必担心了。”
梅亭嘉低声道:“我倒也不是担心了。”
荀臻挑眉:“嗯?”
庆王妃瞧见庆王爷这幅模样,嗔怪地一推他的眉心,还是小声道:“我们平日里的话岂不是都叫他们听了去?”
荀臻眉宇间又多了许多笑意,他轻咳一声才开口道:“放心,他们不敢乱说。”
梅亭嘉沉默,这是乱说不乱说的问题么?这人就是在和她装糊涂吧?
荀臻笑了一会儿,才正色道:“倒是还有件事要与你说,皇兄准备在这两日就选秀,只在京城范围内小选一次,到时候母后会出面主持,还得劳你与宜婉皇姐一同陪伴在母后左右。”
梅亭嘉又是一愣:“这个时候?”她原以为出征在即,皇上会暂时推掉选秀。
荀臻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时候,而且还会大张旗鼓地来选,不然我如何偷偷摸摸地出京去呢?”
梅亭嘉明白了,原来皇上与荀臻是准备打南商一个出其不意。
这时,下人陆陆续续地端着菜进来,荀臻与梅亭嘉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又是一夜过去,荀臻还是一大早就进了宫,而梅亭嘉则睡到了自然醒才起身用了早膳。
她在府中坐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呆着着实无趣,便收拾齐整准备出府去瞧瞧她那在宣正街的铺子进展如何。
这回她再出府时,身后便跟了两名虽然穿着府上下人衣服,却明显能看出身份不一般的男子,是荀臻留下来保护梅亭嘉的人。
出了王府后没多久,梅亭嘉便发觉出事情不对来,外面实在是太过安静,她开口问走在轿子旁的棠诗道:“今儿人是不是很少?”
棠诗的声音充满着疑惑,甚至还有着一丝害怕:“夫人,岂止是很少啊,简直就是一个人都没有啊!”
梅亭嘉皱起眉,往日即便是宣正街不如宣成街人多,也不会到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步啊!
她吩咐轿夫走快点,很快就到了铺子门口。
轿子都还没落下,棠诗便惊叫道:“糟了夫人,咱们铺子里的工人都不见了!”
梅亭嘉闻言赶紧出来了,这时有个年纪大一些的工人从铺子里跑出来,给梅亭嘉行了礼道:“不知夫人今天到来,草民去把他们叫回来!”
梅亭嘉便问道:“他们都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