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嘉勉发量多且质硬,又刚洗澡吹干的缘故,所以显得格外蓬勃。
眼下,冷不丁又假小子了。周轸不禁发笑。
嘉勉正为这事难过呢,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笑话罢,他们这些人,除了笑话别人也干不出别的正经事了,“被火燎的。”老幺干脆知耻近乎勇。
周轸听见了个再好笑不过的笑话,呵出声,“好家伙,直接把头摁在灶台上也燎不出你这别致的门帘呀!”他穿了身熨帖的衬衫、长裤,一只手从裤口袋里摘出来,搁到嘉勉头上来,替她捯饬刘海,说太丑了!
嘉勉即刻打开他的手,冲他瞪一眼,才想说什么,被下楼的嘉励打断了。
嘉励拿出姐姐的款来威吓周家老二,“拿开你的爪子,老大一个人了,怎么总是这么没皮没脸的呢!”
往常他总要和嘉励逗几句嘴的,今天没心情,由倪家这个大小姐且胜一局吧,他不想多听半句聒噪。
他比她们姊妹俩大三岁的,五岁。说他老是和嘉励开玩笑,喊她小媳妇有点不妥他认了,可是嘉勉,呵,实在冤枉,她实实在在一个孩子。
呆呆地,木木地,瞅她捧着碗蜜枣茶都能吃得那么欢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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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勭来找周轸说话的时候,后者一个人躲在后巷里抽烟。
嘉勭拿手指点点他,示意他,被你老爹逮到又是一顿抽。
周轸这才撇了手里的烟头,丢到湿漉漉的青石砖上,拿脚踏灭它,嘴里一口烟,喷得郁闷难抒,“太无聊了。”得熬到晚宴结束。
“再怎么也是你亲哥结婚。”嘉勭提醒二子。
有人狂且忤逆,“他结婚关我什么事!”不是老头拍桌子威胁,你当我愿意来给他当这什么伴郎、傧相的。
嘉勭一头是表兄弟,一头是同窗好友,很难说公道话。
再者,周轸抖开手里的薄荷糖盒,拈一颗糖丢到嘴里,盖烟味的。“你当他愿意结这个婚呢,”二子口里的“他”指兄长,“万家奔着钱来的,利聚利散的一场婚姻交易。”女方下面还有个兄弟,她答应嫁给周轲,就是想摆脱家庭的枷锁;而老头答应老大,熬几年明面上的婚姻,后面随他去,总之,周家的儿子不准辱没周家的颜面。
不过是一群人演戏,只图老头一个人适意罢了。
嘉勭有点不懂,“你爸是怎么确定轲表哥……”喜欢男人的。
“他和那男的在车里接吻,被我爸的秘书看到了。”快三十岁的长子,打不得了,老头气得摔了半个书房的古董,没半年就张罗了这场婚事。
周叔元知会老大,你不肯结婚,那么就从我眼皮子底下滚出去,老子的钱,半个子你都别想分。
没人和钱过不去的,也没人真的觉得有情饮水饱的。
周轸再怎么和大哥不对付,那是家务事,是老头遗留下的“历史问题”。各自一个妈,又差着十岁的光景,谁和谁都不亲,怪得了谁!
他只是觉得烦,父命难为,烦;婚礼繁琐,烦;虚与委蛇,烦!
他巴不得早点出去,说好的,他高中毕业就出国读书。
牢骚随烟一并慢慢散了。嘉勭说点别的分心周轸,找地方给他们练车的,别忘了。同学几个都没满十八,不能正经去学车子,但周轸早就会开了,只是家里管得紧,他只在家里院子里和附近街道溜过,嘉勭他们几个要玩的话,得正经找个封闭场地练。
“好。”周轸应下,少年之间的交情就是最纯粹的玩伴,“周轲这事,老头瞒得严严实实,就连我妈,他也不肯她声张半个字,你在我这听听就算了。”
嘉勭最最沉稳的性情了,“行了,放心。”
话音将将落,后巷东面尽头传来一声诡异的猫声,老态哀怨,春都快尽了,早没猫儿叫/春了,
是嘉勉抱那老猫太紧,躲在那墙根太久,老猫欲挣脱,她不肯,畜生发了怒,挠了她手背,跳了出去。
而嘉勉还鬼鬼祟祟地躲在东墙根那里,
周轸踱步过来时,她脚麻了,起不来身。
他一把给她扽起身,脱口就质问她,“你躲这干嘛?”
“惯猫。”她确实是抱猫来东面河边玩的,嘉励嫌她无聊,去不远的同学家玩了。她一个人没趣,就和猫玩了。
“倪嘉勉同学,你偷听别人说话?”有人目光一紧。
“我没偷听,我只是……”好吧,她确实不得已地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你和嘉勭要去开车子。”嘉勉实心眼地提醒后面的嘉勭,“你还不能开车子,叔叔知道了,不会肯的!”
东面门楼两边墙联上今天才糊得囍字,外面徐徐地风,携着潮潮的湿气,是懊糟的春意尾巴。
囍字边角没糊牢。只见那周轸撕开一角,上面的浆糊甚至还没干,他刮一点下来,不等嘉勭反应,直接糊到了嘉勉嘴上,凶巴巴地警告倪家老幺,“偷听别人说话还有理了是吧!”
“敢胡说八道,我给你把嘴糊上。”
“听到没!”
吃一嘴浆糊的嘉勉可怜巴巴地看看周轸,再看自家哥哥,嘉勭心疼地搡开二子,直接拿袖口给小妹揩,怪二子过分了。
没等他们把话说完,嘉勉回神般地,
哇呜,
放声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勭:tong,音同“童”
轸:zhen,音同“枕”
第4章 1.3
她才出了一声,嘉勭就老好人地捂住她嘴巴,“吁……”勒马般地劝小妹,不哭,别声张。
嘉勉才不听,受了委屈岂有不喊的道理。
她就要哭给婶婶听到,哭给陆姨听到。
哭给大家听到,这个周轸有多蛮不讲理。
嘉勉把嘴上的浆糊揩下来,全还到他衣服上去了,想骂他什么,却发现骂人这个本事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松掌握的,她恨嘉励早不去找同学晚不去找同学。要是嘉励在,绝对能把周轸骂着!
而眼前,她只能干瞪眼,瞪着他说,“秘密说给别人听起,就注定不是秘密。”叔叔那里听来的。
嘉勉其实想说,她早知道了,不需要听你们说。然而抬头看周轸,他可能因为嘉勉把那一嘴浆糊报复到他前襟上,忍无可忍又要忍的表情,分分钟要把她的头拧下来的暴躁前奏。
她躲在嘉勭手臂后面,哭声时有时无,总之,取决于周轸的下一步,他倘若敢再欺负她,她保证哭得整栋楼都听得到。
“嘉勭,交给你了。”周轸开口,目光垂在衣襟上的浆糊看,耿耿于怀,随即抬起来,仿佛也晓得管不住嘉勉的哭闹,只杀人诛心地再次数落她的头发,“丑到没眼看。”
嘉勉即刻还嘴:“你才丑!你们家你最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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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励回来的时候,嘉勉的手背已经上过药了,陆姨的那只老猫做过防疫,挠的那一下也没出血,还好。
婶婶给她涂了消毒酒精,但不知道周轸引她哭的这一出。
嘉励才听完,就去找周轸算账了。他坐在主桌上,依旧陪着他兄长,身上一套穿着也换过了。啧啧,还真是个娇滴滴的有钱少爷,哪怕出门走亲戚都有工夫换行头。
这一桌俱是长辈,年纪轻的就属周家兄弟了,陪着周轲坐上首的是他娘舅,而周轸陪在哥哥右下手,面朝东。
嘉励原本准备着一箩筐的骂骂咧咧的,结果临阵也怂了,不远处看到嘉勭来捉她回头,嘉励赶着哥哥来之前,找周轸理论几句,“嘉勉才出完水痘又被猫挠了,我跟你说啊,她不是我,你怎么欺负我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欺负我妹妹。”
嘉励一向如此,她怎么和嘉勉吵架斗嘴那是她们一家人的事,谁个外人敢欺负嘉勉,不可以!
早几年,嘉勉才上小学的时候,因为吃住都在叔叔婶婶这头,和嘉励一起的玩伴就议论倪家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孩子。说是嘉励妈妈养的小孩,还有说那小孩没有妈妈了,嘉励妈妈可怜领养回来的……
嘉励特别认真地跟她们纠正,我伯伯家的孩子,她有妈妈有爸爸,只是妈妈不跟他们一起住了。
嘉勭来拖嘉励回她该坐的位置,快开席了,这个莽张飞的样子像什么话。
外面已经在放开席的炮仗了,从前旧式的婚礼家宴,以这喜炮仗为篇章,全席都讲究大吉大利,不能摔了杯碟碗盏,主席上更是全程不能离席。
周轸虽说没有成年,但只差一岁。明日又是哥哥的正日子,哥哥的娘舅便也是他的,娘舅劝酒,说也给二子也斟一杯,吃了哥哥的酒,也争取早日让我们也吃一杯二子的。
更有人打趣,姻缘就在眼前,指倪少陵的女儿。
周轸骑虎难下,他是周叔元的儿子,没有在这种场合忸怩、局态的道理。即便是几杯水酒,他也担待得住,平日在家里,老头也没少训练他。
他两指夹起那二钱量的小杯,起身接陆家娘舅亲自斟的酒,后辈礼仪不卑不亢。陈情替哥哥喝几杯可以,但是酒量有限,也只能几杯诚意。当真喝醉了,回去要挨父亲的打的。
周轲对于老二喝酒不置可否,只是埋怨舅舅还没喝呢,就先醉了。
只见周轸捏着那杯二钱量的白酒,侧过身来,不紧不慢看倪家兄妹。
不言不语把那杯酒吞到肚子里去了,“满意了?”他打发嘉励,“这杯算是我跟你们姐妹俩赔罪了。”
嘉励浑浑噩噩,才想骂你周轸什么狗脾气,敢跟我甩臭脸子。
嘉勭拉她回位置,“他今天心情不好,你别去惹他。”
为什么心情不好?嘉励问。
嘉勭不答。
家宴头一道热菜就是红烧肉,浓油赤酱、麻将大小。平日姊妹俩最爱的大荤,尤其嘉勉,她如同刚放出监牢,满口答应跟婶婶过来吃喜酒。
但投口的菜到了眼前,她却不香了,一块软糯甜香的肉抿化在嘴里,食不知味。
因为她好像有点懂周轸为什么心情不好了,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看他,看他格格不入地坐在那行人中。
明明轲哥哥的婚礼不是自己本意,明明周轸万分不想来这边,明明陆家舅舅知道周家老二没有成年,可是这些人,全在以自己开心的意愿去勉强别人。
换她,她也不开心。
一巡酒过后,主家新人来敬酒。
这样的喜宴礼数是本家不如主家,主家不如娘家。娘舅大人最大,娘舅不到老表兄弟替父。
于是,东一桌上,娘舅、周轲、陆家本家轮番一一来敬宾客,最后轮到傧相兼兄弟的周轸。
十七岁的他,是用酒还是用水轮这一圈,无人争较他。单听他一声声把这些亲戚关系都关照过来就足够不容易了。
沈美贤说,都不容易,大的小的都是。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终究是要早慧些,可惜大人欠下的债,为难了孩子。
嘉励已经吃饱了,妈妈又不肯随便离席,只能和邻桌的一个同龄女孩在聊仙剑、聊明星,对方还答应加她□□,二人共着一个mp3在听喜欢的那支主题曲。
周轸擎着酒杯来他们这一桌的时候,入眼的依旧是倪嘉勉,她那头草窝般的短发实在点眼。一身粉紫的裙子靠在白墙上,扭着头,在听姐姐她们聊八卦,可叹笨嘴拙舌地,又跟不上趟。
那伸长脖子够着听的样子,足够蠢。
这桌是女宾,周轸有礼地跟座上诸位长辈一一打招呼。沈美贤心疼他小小年纪,虽说不太喜欢周家的作派,但孩子无辜,和嘉勭一边大,却比嘉勭多出足够的世故与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