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福桃儿连连摆手推辞道:“我都可以的,骆师傅捡着剩下的随意做做便成。”
“呦,这哪能成啊,姑娘且说个偏好嘛。”
“那但请骆师傅选个素些的,不必太过扎眼的颜色吧。”
……
客气地帮着半秋一同送走了尚衣坊的伙计师傅,桂参家的恰好也刚送了云姨娘,两个在门边碰到了,福桃儿一声‘桂嫂嫂安’,又把她老人家那点年轻的心思哄热起来。
“小桃啊,莫嫌你桂大嫂话多。我瞧你这半月怎的消瘦了许多似的。”桂参家的半笑半嗔地皱眉嗔道,“瞅着没原先福相。多吃些,老太太也是这意思。”
福桃儿先是疑惑,继而便全然通透起来:“谢桂嫂子提点,小桃明白了。”
这半月来,她先是差点被烈日晒煞,接着又是饥饱无定的劳作,不仅要在厨下一日五顿地切配,还时不时被碧树她们使唤洗衣洒扫。且连着好几日夜里不得安睡,怎么着也是要清减的。
谢过了桂参家的,福桃儿看看天色,已经要申正了,赶着步子便朝来路往漠远斋回去。路上她念着该误了晚膳,无暇去细看这陌生别致的府邸,心里却对老太太为何执意点了她作通房了悟过来。
听那些丫鬟婆子平日的零碎闲谈里,她晓得这府上共有三位公子,分别是经商的庶长公子楚山明,原配嫡出的三公子楚山铮,和继室嫡出的五公子,也就是自家主子楚山浔。
三公子顽劣无能,却是在云姨娘跟前长大的,已然是宠得废了。唯有楚山浔八岁得中院试,是个极难得的读书种子,又兼他骑射书画无一不通,因此成了整个楚府走仕途的唯一寄望。本朝商贾末流,便是富可敌国,也不如家里有个进士举人来的光耀。
科考入仕耗费青春,老太太和儿子的意思一样,最好等浔哥儿中了太原府乡试,至少考过一次会试,到时有了功名,再挑起人家来,也好一步登天直接配个官阶高些的岳丈大人。
本朝会试最年轻的举子年17,若要浔哥儿拖到弱冠再成家,那屋里通房便总该安置个。这通房最好不要生庶子,且将来见了主母,也不该依仗年岁资历占了上风的。
这般看来,她一个性子懦弱,貌陋无盐的屋里人,便理所当然成了顶好的人选了。
正想得入神,拐过湖边假山的时候突然便撞上一睹厚实的墙。抬眼一眼,这不是容姐姐的私奔的明郎嘛?
“公子怎会在楚府?容姐姐近来可见过贵亲了?”福桃儿见了熟人,惊喜热络地想问两句容荷晚的近况。
楚山明带着小厮才刚从城南的宅子回来,没想着会在这儿见着她,怔愣片刻后,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着点点头,随口说了句:“你容姐姐挺好的,我这才从她那儿来,现下有些俗物要办,少陪了。”
说完不等福桃儿再追问,便带着小厮绕过假山走远了。
福桃儿心底不知哪根弦被触及了,她借了假山的掩护,跟上了两步。远远地便瞧见一个他停在湖边,同个穿戴贵气的妇人在说话,样子极是亲密熟悉。
第8章 .鞭笞
虽然心中疑窦不安,可这深宅大院的,她也不好真跟了过去瞧个究竟。想来容姐姐的眼光错不了,他约莫是有生意上的事要来找纪掌柜的商量的吧。
按耐下心思刚走到漠远斋中院,福桃儿预备着先去还了画沉的簪环衣物,再去厨房帮卞妈妈准备午饭。却恰好碰着纤云急急地从内院出来。
“呀,小桃你回来的正好,我姐姐在府外候着,有急事寻我。爷一会儿回来要喝凉茶,吃核桃,好妹妹帮帮忙替我去备着吧。”
“这……”见纤云神色焦急,似是家中有事,福桃儿想着速速办好,应当费不了多少事,也就应下了,“好吧,我这就进去准备。”
快步走进内院,瞧见桌上放的茶罐,闻了闻是上好的普洱茶坨。这种茶坨她在酒楼里见过,最是要时间来浸泡沉淀。夏日里提前一个时辰用茶盅闷了,等着它自然凉却,最是养人解渴的。
她将茶盏用温水冲净,挑了个茶坨小跑着端了去厨房,同卞妈妈告了罪,再讨了些滚水一气儿冲了满杯。回了主屋外间后,又用铁钳快速夹碎了五个核桃,灵巧仔细地将核桃肉剥在托盘里。她的手法很巧,几乎全是完整的两半,没有多少散碎的。
做完这一切,刚要起身去换了衣裳。竹帘掀起,碧树抱着一篮脆嫩的香梨走了进来。瞧见屋里的福桃儿后,她的俏脸瞬间沉了下来。
“什么没脸的东西,香的臭的都朝主子屋里钻。”碧树见她还是早上见老太太那身打扮,嫉妒气愤地拔高了音调,“端茶送水的活,是哪个都做的了的?也不瞧瞧自己生的样儿,巴巴地朝内院乱跑。呸!”
她一串连珠炮似的难听话一股脑儿地喷过来,福桃儿本想解释,却也被她说的难受起来,便低了头索性不去理会,想越过她出去。
那碧树见四下无人,伸了手便将她拦了下来,继续厉声质问道:“没听见爷说你的话吗,腌臜蠢物,也敢私自进了这屋里。”
你这是在同何人吵嚷?西屋的画沉闻声过来,见了福桃儿在也是一愣,她马上淡笑着扫了眼福桃儿发髻上的碧玉簪,口风一转,故作不经意地朝碧树说了句:“小桃是五爷的通房,便是爷不喜,将来生个一男半女,总是个正经通房姨娘。妹妹啊,人各有命,你怎的这般无礼。”
“还未多谢姐姐今日借簪。”福桃儿放低了声音,拔了髻上玉簪小心地递还过去。
画沉仍是淡笑,也不多客气便将簪子收了怀里去。她撇了眼身边人,又推波助澜地说了句:“妹妹空长了这么副好容貌,可惜名分二字太重,少不得过几年咱就要叫小桃作主子了呢。如今我劝你啊……”
画沉拖长嗓子话还没说完,身旁的碧树终究是太过骄矜傲慢,她本就瞧不起福桃儿,方才见她对自己的喝骂置若罔闻,这会儿却对画沉恭敬却理都不理自个儿,一时间怒气冲上天灵,什么也顾不得了。碧树将果篮一把摔烂在地,跨步上前,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抽了胖丫头一掌。
“啊……”这一下实在是猝不及防。福桃儿白胖左脸上迅速浮起了鲜红的五指印子。她被打得倒退三步,抬眼震惊地同碧树对视,所有的委屈惊怕又能如何,只得自个儿吞吃入腹,她再次垂眸,极力压制声音里的颤抖:“是纤云姐姐家中有事,门口碰上了,来不及替泡凉茶,才遣我过来的。”
“你身上的衣服脱了还我!”见她不哭不闹,碧树却是一口恶气出了一半有些难以自控,她也懒怠听这丑丫头说了什么,扑上前就要去撕扯她衣衫:“这是主子赏我的缂丝夏衫,你这贱婢也配穿这一日的!”
眼看着碧树将福桃儿扑翻在地,也不真要那衫儿了,只是一味压着人胡乱厮打抓挠。画沉在一旁看了也又是解气又是好笑,围着地上两个佯作劝解焦急的样子。
“别打了,姐姐!我这就脱了衫儿还你。”福桃儿挡不住疯妇一般的少女,只好一个劲用手挡着头脸,“啊……别将衣裳打坏了呀。”
“打死你个丑鳖养的……小贱人!……巴望着主子收用呢,我叫你朝这屋里钻。……给伙夫提鞋都不配的南蛮浊货……死了爷娘的贱种!”
头皮被扯得生疼,胳膊腿不知被她捏了多少个乌青,再听她胡乱骂的那些混话,福桃儿的眼泪才终于忍不住落将下来。她惊痛之下,一个反手将人推翻过去。缩着身子忙忙要朝外头跑时,却是‘哎’得一声同外头的人撞了个满怀。
“主、主子。”画沉正瞧好戏,见了来人赶忙要撇干净自己,“您瞧福丫头同碧树闹的。”说罢,将碧树拉了起身。
“只是误会一场,爷,我还赶着去厨下备菜,恕罪告退了。”福桃儿鼻间哽涩,到底将眼泪忍了回去。
“站住!”楚山浔解下额间挡汗的发带,语意森寒地凉凉开口,“误会?你自己抬头瞧瞧她的脸。”
福桃儿茫然地抬起头,正对上碧树泫然欲泣地靠在画沉肩上,额头上一道浅浅残红。难道是她方才挣扎间不小心划到的?虽然这伤明显只是破了点皮,却在她娇俏青春的面容上显得触目惊心。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再对上一旁少年的冷厉神色,她只觉得要掉入深潭般喘不上起来,只能嗫喏地重复,“碧树姐姐,我、我不晓得……”
“住口!”楚山浔蹙眉像看苍蝇般厌恶地出声呵斥道:“果然丑胖之人心思也污浊不堪。去外院领十鞭子,碧树你自去择个小丫头执鞭。”
福桃儿颤口道:“是、是我……”
“主子的话听不懂,还是聋了吗?”画沉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不叫楚山浔看清了后改了主意。
碧树叫来两个小丫鬟扯着惊魂未定的福桃儿便到了外院,她让舒儿搬了条长凳,亲自上前将福桃儿的四肢牢牢地捆在凳子腿上。那麻绳几乎勒紧肉里去,鹊影闻声从二院里过来,惊呼斥问:“这是怎么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哼,这可是爷亲自下得令,叫抽这小贱人十鞭子。”碧树瞧了瞧手上已经撕坏的粉衫,一把掼在地上,扭着杨柳腰抱臂笑道:“谁来行刑啊?”
“我来吧。”鹊影看这场面,晓得事情做不得假,当下不问缘由便想挡了这刑官的差使。
碧树哼笑着挑衅看过去,单手挑了皮鞭子,一个转头朝厨下看热闹的雪歌喊道:“你来。”
得咯。雪歌兴奋地上前,讨好地接过碧树手里的鞭子。近来卞妈妈总是偏帮这新来的胖丫头,也不知是何缘由,今儿也是上头命令,那她可就得好好出出气了。想着自个儿才十二岁的小小年纪,竟然就能管教别的丫头,雪歌心里也是兴奋又害怕。
第一鞭抽上去时还有些犹豫,等听了长凳上肉条似的人连声都没出。又被一旁的碧树蹙眉质问了句‘这是没吃饭吗?’,雪歌这才彻底狠了心下了死手,第二鞭她几乎用上了吃奶的气力,皮鞭在空中呼啸着袭向长凳上的人,白色的内衫顿时裂开漫出殷红的血迹,福桃儿痛得倒抽一口凉气。还未缓过劲来,得了要领的雪歌便迅速连续继续行刑。
破空的呼啸声不间断地又持续了九次,福桃儿受不住剧痛,从一开始的闷哼到后来的隐忍惨呼,她很熟悉这种无法辩白的情状,晓得哭求痛呼不仅无用,反而会让自己的心绪也溃不成军。因为不惯这种剧痛,她的脑袋麻木空白,故而也不敢去数鞭子的数量。
停顿的空档,只听得耳边模糊的静谧的风声灼热地抚上耳迹。福桃儿小心地喘息,就听身边鹊影高喝:“十下满了,还不快放了鞭子。多打一下,仔细你的皮!”
就在鹊影蹲下身解开麻绳的时候,画沉已然从内院问了令出来:“爷说关了她去柴房思过,只留伤药和水……”
府里头有专门惩戒犯错仆婢的监室,本朝容许官员于宅内设置,若情节严重时,只需留足口供人证秉明了府衙,便可自行处置了。楚山浔没有叫人拖了去那处,只是将她朝厨房隔壁的小柴房关了起来。
福桃儿刚被人拖进了柴房,便抽着气朝枯黄的草垛上趴了过去。后背如烈火灼烧般,持续不断的传来深入骨髓的痛楚。她撑着手肘想要调个舒服点的姿势,触目所及,双腕上被麻绳勒得早已破了皮,翻出了猩红的血肉,外边一圈皮却是肿白。
“让开,爷不是说给伤药吗?”鹊影推开前头两个还在拉扯的婆子,蹲在地上去瞧她,“你先忍忍,我这就去领了药来。”
“总是要烦劳姐姐。”福桃儿说话的气息都在抖,她见鹊影蹲在地上想铺个软和平整点的地儿,干干净净的牙白下裙染上草杆脏污,方才都没的眼泪,这会儿反倒漫了上来。在鹊影回身之前,她已然一把抹去泪,只剩个隐忍害痛的模样。
“来,小心些,就在这儿吧。”鹊影搀了她换了个地儿,叹了口气便速速出去寻药去了。
第9章 .公道
不过一刻,鹊影便端着滚烫的水盆和伤药剪刀小跑着回了柴房。她缩着手绞了把帕子,烫的不停换手。
背后的皮肉同衣服沾染在一处,只得用剪开了一大块,又用热帕极小心地在伤口边缘擦拭。
“忍着点。”
伤药洒在血红的皮肉处,激起一阵刺骨的疼痛。福桃儿只是咬牙忍着,不敢哼一声去叫她忧心。
等布条将后背四肢腕子尽数绑得妥帖了,鹊影已然是累得一头是汗。她将一件自己的夏衣披在福桃儿身上,终是问道:“这究竟怎么就被打成这样了?”
福桃儿三言两语地将事故说了一遍,又颤着手从怀里摸出了个红纸包,她将纸包递给身后的鹊影说:“这是云主子早上给的,姐姐大恩无以为报,只能先以俗礼……”
“先歇着别说话了,我救你也不是为了银子。”鹊影打开纸包见是20两的小票,又将另一件厚衣服团起来让她抱趴着,“今夜且先在这儿安心躺着,我去同主子说清楚。这银票也先替你收了,等下回同你去票号存了。”
说罢,她便收拾了一应事物先行离开了。留下福桃儿迷迷糊糊地,又是不安又是惶恐,外头天色一暗,她也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还没大亮,柴房的门吱嘎一声便开了。楚山浔一身武人短打,裸露在外的手足还带着些少年人的纤细,却也是覆了层薄薄的肌肉,并不女气无力。他仍是挎着那把镶羊脂玉紫衫木弯弓,似是要出城射猎的样子
福桃儿迷蒙着眼扭头看过去,她知道该要请安,可就是叫不出口。就见少年挎着弓朝身后跟着鹊影,他伸了手从鹊影那儿接过了剪子,径直向地上趴着的人走去。
伤药里许是掺了安神的成分,一夜趴睡,福桃儿的手脚都险些麻了。她极力扭头,惊骇地瞧着少年沉着脸手握剪子过来的样子,有心想要同他身后的鹊影求救,却只是哑着声音发出了两下无意义的哼声。
“你、你!……”
“趴好了别动。”
少年恶声恶气地按住了她的肩头,压在稻草堆里。挥开薄薄的夏衫,用剪子沿着她侧身去剪那纱布。因她伤口全集中的后背心处,楚山浔的剪子便贴着腰外侧朝上去剪。
昨儿的内衫早就破碎了,此刻她也就是在纱布外头穿了个浅灰小衣,冰凉的剪子贴着皮肉,福桃儿又怕又羞,却也不敢反抗主子,浑身颤得厉害只是兀自咬紧了下唇。
鹊影瞧着极是不忍,以为她害怕,便出口说了句:“爷你小心些,别碰了她伤口。”
纱布被彻底剪开,露出后背上纵横交错的十道鞭伤,血虽然是止住了,那伤处却比昨夜肿得还要高,乍看之下,整个后背像个发面馒头似的,正是最触目惊心的时候。
楚山浔重重地哼了声,骇得地上的伤患又是一颤。他好看的眉峰当即皱起,自语道:“一群阳奉阴违,眼里没主儿的东西。”
转过头又朝鹊影命令道:“你同她换药包了伤口,先领了人回二院养着。”说罢,他将剪子还了鹊影,起身站在门首处,就这么出神地瞧着她们两个,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因换药要将小衣也先解开一半,饶是主子的通房,这会儿子就连鹊影也觉得有些尴尬,她见福桃儿双手扯紧了小衣下摆,咬牙闭眼地在地上不动。回头便试探地看了眼楚山浔:“爷要不先自去忙吧?”
“嗯。”被她这么一叫,他冷不丁回过神来,目光再次触及地上人意外白嫩的身子,少年到底未经人事,不禁心头一跳,脸色微红地带了门出去了。
方才我都同爷说了。鹊影仍旧是耐心地换药包扎,一边絮絮地将原委都说了,“院里的鞭笞原是用的柳条枝,他想着又是叫丫头行刑,怎么都不能够伤了身子的。”
“碧树姐姐的脸还要紧吗?”换了药,福桃儿靠在她身上,尽量用自己的力气站了起来。
听了这傻丫头还犹自搞不清状况,鹊影只是嘲讽地哼了声,没有回话。她扶稳了胖丫头单手去开了柴门,却见自家主子竟然没有离开,背着身子正矗在门边呢。
楚山浔闻声扭头,正对上福桃儿一脸痛楚,左颊上巴掌印肿得老高,鲜红的五指印连成了一片,今儿瞧着反倒愈发能觉出昨日打的人用力之猛。
“主子恕罪,不知碧桃姐姐的脸可有大碍?”福桃儿右脚腕也被勒得伤了,故而走路都有些瘸拐,不敢使劲太大。
听了这话,楚山浔竟然也只是冷哼一声。碧桃的脸上那点子破皮早就长好了,连药都不必上的。
他心底里渐渐清明起来,对这些后宅女儿的狠辣第一次有了切身的认识。瞧着那么娇嫩如花的样貌,竟能用伤人的皮鞭子,打起人来丝毫不比监室的男子力弱。
从他和老祖宗分院别住以来,这几个丫鬟虽然伺候得也算差强人意,却似乎总有阳奉阴违的小动作。只不过一向同他这个高高在上的主子不相冲突,楚山浔也只是心里头有点不爽利,他一个少年郎,志比天高,寻常也懒怠去排摸这等后宅阴私。
然而这次是老祖宗安排来的人,纵然他厌恶至极,也只有主子惩戒教训的道理。她们这般摧折着丑胖丫鬟,若是真出了差子,到时伤的可是祖母的心。
“咳…”见他只是挡在面前神情不善的出神,福桃儿以为又是要怎样拿捏自己,顿时将半月来的哀怨惧怕都攒到了一处,她抖着嗓子直直看向那双怒意无定的眸子,开口道:“还请主子开恩,您若真那般厌弃,要不然便去庄管事那儿替奴婢销了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