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能被称之为兽的只有受伤了的乘黄。
那乘黄见到白民国人,才平复下来的情绪又跟着激昂起来,显然是认识他们的。
容泽心知对方是误会了什么,忙出面解释,他们只是路过,听到乘黄的痛呼声,才从陷阱中把它救出。
原来是太子殿下, 请恕我等失礼。
白民国虽地处偏远, 但其首领也曾听说过天界太子游历洪荒寻找食材之事,方知一切乃是误会,慌忙赔礼道歉。
容泽表示完全理解他们的护犊之心, 又问这陷阱又是怎么来的。这附近的村落已被废弃, 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人在此打猎才是。
首领的脸色逐渐凝重,他重重一叹,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自西方极点被攻破以后, 兽潮愈加疯狂,它们四处冲击,不少人都遭了殃
原来,这陷阱是当地人为了自保而设置的,本是为了捕捉狂化兽,不想却让乘黄不慎落入其中。
又是西方教!飞翼直皱眉,若不是他们看管不力,西方极点又何至于那么早就被攻破?
白民首领冷笑:西方教只顾本教利益,哪里还管他人死活?
听起来,白民国人对西方教也是积怨已久。
容泽后来才知道,原来西方教一直觊觎着神兽乘黄,企图将其渡到西方当坐骑,这叫白民们愤慨不已,对西方教无任何好感。
容泽原是打算将乘黄交给白民们就离开,但白民首领感激他们对镇国神兽的救命之恩,鼎力邀请他们到白民国做客。
乘黄也叼着他的裤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不愿让他离开。
容泽最见不得这样的眼神,到底心软了,又想到飞翼悟空他们近来跟着他四处奔波,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便答应留下来住一晚。
白民崇尚白色,不管是房屋还是衣着都是白色为主,放眼望去,一片素净,颇有异域风情。
但奇怪的是,除了色彩运用不同寻常,其余物件都让人有似曾相识之感。
容泽正疑惑着,听到飞翼喃喃自语:这里怎么这么多玄门的物件?
他猛地反应过来:难怪他觉得熟悉,白民国的房屋建筑、街道走向,哪怕只是一棵树的位置,也暗暗契合玄门的理论,而与西方教的景观大相径庭。
按理来说,白民国靠近西方,应是受西方教影响比较深。
他们先前路过的那个废弃村落就是如此,家家户户都有西方教的神龛,不大的地方,关是西方教庙宇就有三座。
白民国也有庙宇,位于中央那座最高最精美的建筑便是,看建筑风格应该是玄门的庙堂。
但奇怪的是,此庙与常见的三教庙宇都不大一样,刻着容泽从未见过的图腾,有点像是一只眼睛?
容泽下意识多看了两眼,正想着这究竟是哪派的风格,就听神庙里传来一阵悠远空灵的乐声,一问才知,原来他们正好赶上白民国一年一度的祭神节。
请问祭祀的是哪位神仙?容泽好奇问道。
白民首领神情虔诚,对着神庙的方向拜了拜,才道:是我们白民的救命恩人,未名神。
见容泽等人面露惊讶,首领笑着解释:未名神只是我等对他的称呼,因为没人知道这位大神的真名。
在上古时代,我们白民国曾遭遇过一次灭顶之灾,几近灭族。这时一位神秘的修道者从天而降,及时出手相救,这才让我们白民一族得以延续下去。
为感念这位修道者的恩情,白民先祖特修了此庙,并立誓生生世世供奉他。但白民只知他乃玄门之人,而不知其真实身份,只好用未名神来称呼此人。
又是神秘的修道者?又是从天而降救下灭亡之族的剧情?
容泽隐隐觉得这个故事有几分耳熟,忍不住问:那这位修道者可有留下过什么?
殿下你怎么知道?首领惊讶道。
容泽呼吸一滞:真的有?
首领爱怜地摸了摸乘黄的脑袋,道:此兽便是当年未名神所赠。
所以白民才会如此看重乘黄,甚至奉其为镇国神兽。
容泽仔细端详乘黄,后者还以为他是想跟自己一起玩,用脑袋蹭了蹭他手掌心,大大的毛尾巴向上翘着,来回轻轻摆动。
容泽笑了,心说它看起来也是只好动的小兽而已,并无异常,或许是他多心了。
这时首领又道:除了神兽,未名神当年也曾留下一件圣物
是什么?容泽激动。
首领做一个请的手势,神秘道:诸位请随我来。
在首领的带领下,一行人进了神庙,庙前是个广场,站满了身着白袍的民众,安静而虔诚地盯着某个方向。
容泽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只见几名祭司打扮的白民抬着一张做工精细的神案走来。
奇怪的是,那案上并非是常见的神像,而是一只看似寻常的盒子。
不等容泽发问,首领便开口解释:此圣物就是当年未名神留下的第二件东西。
白民们对未名神极为崇敬,他留下的乘黄被尊为神兽,就连一个小盒子也被当成圣物供奉起来,平时藏在神庙里,只有在祭神节的时候才会抬出来接受百姓的顶礼膜拜。
容泽他们来得也巧,刚好碰上祭神节,才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圣物。
白民们见圣物出现,不由激动起来,纷纷跪倒在地,虔诚膜拜。
可以看得出,白民对这位未名神有多么崇拜。
容泽盯着那盒子看了半天,突然道:我能上去看看吗?
作为一个外教人士,这种请求是有些无礼的,但考虑到容泽才救下乘黄,他本人还是天界太子,于情于理,这个面子都不能不给。
首领答应了,在祭祀结束后,带容泽来看圣物。
从表面上,此盒的确平平无奇,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
容泽又问:可以打开看看吗?
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首领掀开盒盖,因为这里面其实没有
容泽愣愣地盯着打开的空盒,完全没听见首领又说了些什么。
旁边的飞翼咦了一声,错愕道:这、这不是
首领见他们这副模样,忐忑不安地试探:殿下,圣物可是有什么问题?
容泽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沉声问:这盒子从一开始就没装任何物件吗?
首领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严肃,挠了挠头,道:是、是的吧。
其实他也很奇怪,那位恩人为什么会留下一个空盒子。
容泽缓缓点头,从袖里乾坤取出一物。
首领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夺眶而出:这、这怎么会如此相似!
不是相似,容泽摇了摇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应该说是一模一样。
***
一堆人围在神案前争论不休。
巧合吧应该?这两样东西压根搭不上边啊。
世间焉有如此凑巧之事?我看这宝盒定与紫霄宫有关系。
阿泽,你怎么看?
察觉到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发呆的容泽猛然惊醒,低头看了看那枚元始留下的宝珠,又看了看内置形状大小与宝珠分毫不差的盒子,做出决定。
他看向首领:首领阁下,此盒来历似与我等正在追查的一件事有关,能否借其一用?
首领眉头紧锁,半晌才道:此乃我白民国圣物。
这话就相当于是婉拒。
容泽却不想就这样放弃,又道:但此物
太子殿下,大祭司有请。一名祭司突然出现,打断他们的对话。
大祭司乃这座神庙的主事人,在白民国的地位甚至比首领还高,他的话,首领也不得不从。
容泽跟在祭司身后,脑子里还在想着圣物的事。
已知条件一,在厌火国发现的那枚宝珠是鸿钧之物。
已知条件二,被白民视为圣物的盒子是不知身份的修道者所赠。
已知条件三,宝珠的形状与圣物缺失的部分一模一样。
如果这是道数学题,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可是,如果说这盒子真是鸿钧之物,又为何会落在那个未名神手中?
到底是无意遗失,还是有意所为?
容泽思考得太过入神,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站在大祭司面前。
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劝大祭司同意把圣物借给他做个实验,结果他还没开口,大祭司就主动提出把此物给他。
什么?容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说话舌头直打结,您、您说真的?
大祭司轻轻点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一个神秘的微笑,道:此乃祖训。
从他口中,容泽得知了就连白民首领也不知道的真相。
这个盒子的确是当年的未名神留下的,但并非是赠予,而是保管。
未名神预言,有朝一日,将有人拿着此物的钥匙来到白民国。等到了那一天,便将此物交给对方。大祭司的目光移向他手中的宝珠,或许,殿下你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容泽惊呆,这个说法他不要太熟悉,此前在青丘狐国时,狐王也说过类似的话!
半晌他猛地想到什么,忙不迭问:大祭司,您可知道那个未名神是什么模样吗?
大祭司笑着点头:然。
他在容泽期待的目光中,转过身,露出身后的神像,道:此像便是仿当年未名神所塑。
容泽定睛看去,那座神像刻得是个年轻男子,五官陌生,与他所知的现有的神灵都不像。
他有些失望,但还是用灵识通的拍照功能拍下神像的模样,想着等回天庭后,借用天庭强大的数据库进行对比。
容泽在大祭司的见证下,将那枚宝珠轻轻放在盒中。
盒子里正好有个橄榄形的凹槽,宝珠嵌入,那叫一个严丝合缝,似乎此珠天生就该放入此盒中。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盒子下层竟有一夹层自动弹出。
容泽睁大眼睛,下意识看了大祭司一眼,见他也是满脸震惊的模样,便知对方也不知此夹层的存在。
他犹豫了一下,取出夹层里的那柄短剑。
就在他的手碰到剑柄的瞬间,那盒子与宝珠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倏然化为一堆粉末。
这大祭司用力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并非眼花。
容泽紧紧捏住剑柄。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这盒子也好,宝珠也罢,那个神秘人士的最终目的,都是把这柄短剑送到自己手中。
***
在白民国的意外收获中断了这次行程,为了弄清这柄短剑和所谓未名神的来历,容泽匆匆返回天庭,将此事汇报天帝天后。
他拍下的那张神像被送到相关的修道者数据库进行数据对比,但结果却不容乐观。
他们查遍所有登记在册的修道者,甚至连当年妖族天庭的神灵都调查一遍,却是毫无所获。
其实容泽对这结果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此事,还是不免生出失望情绪,把自己闷在厨房里,半天不出来。
这是他的习惯,一旦遇到让他心烦意乱的事,就会选择通过下厨的方式来排解,且菜式越复杂,他就越能静得下来。
比如说他正在做的这道三套鸭。
三套鸭是淮扬名菜。淮扬菜素以制作精细闻名,不管是文思豆腐还是狮子头,哪怕是看似寻常的大煮干丝,都对厨师的手艺和耐心有很强的考验。
三套鸭更是如此。
三套鸭的套,是俄罗斯套娃的套。最外层是家鸭,将其去骨剔除干净内脏之物,填入同样去骨洗净的野鸭,野鸭的肚子里再套入处理好的鸽子。
这还没完,三套家禽的空隙要用火腿、冬菇等塞得满满当当,加了老酒、姜片等入锅焖煮,文火炖上几个时辰,直到里外三套肉都已烂熟,才算完成。
闻着越来越浓的香味,容泽一颗焦躁不安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一开门,不由愣住:父皇,母后,你们这是
只见昊天瑶池两人在厨房门口打转,旁边立着一排低眉敛目大气都不敢出的仙侍。
瑶池率先反应过来,忙立正,干笑道:没事,我跟你父皇就是随便散散步。
散步能散到这儿来
容泽立刻想通了其中关节,有点好笑,又有些感动,深吸一口气,提起嘴角,道:
父皇,母后,刚刚出锅的三套鸭,你们要尝尝吗?
两人忙不迭点头:好!
儿子亲自下的厨,哪怕再不好吃,也会被浓厚的父母滤镜给掩盖,更何况容泽的厨艺哪怕不是天下第一,也绝对能排得上洪荒前三名。
三套鸭虽然炖了许久,但菜形不塌,看着十分养眼。
用刀在鸭身拆开一个口子,最外层的家鸭肉质紧实不失肥美,中间层的野鸭肉实而不柴,最里层的菜鸽肉质鲜嫩腴烂,口感层次分明,叫人惊喜连连。
在火腿、冬笋、冬菇的作用下,汤汁鲜到掉眉毛,滋味清甜,回味无穷。
昊天和瑶池本是担心儿子心情不爽,想来安慰安慰他,结果吃着吃着,倒是把这事彻底抛之脑后,只顾得上吃肉,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