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事到如今我还能如何呢?”
丹田重锤非同小可,陆小凤在武当足足躺了大半年,花满楼也陪了他大半年,待伤愈下山时,魔王身死的消息已传得满天乱飞,还没等花满楼从这则消息反应过来,陆小凤笑着告诉他:“林默没有死,她只是回家了,在武当山,她已同我告别过。”
林默一直心心念念着想回家,这则死讯对她而言是好事,可有一个人注定要伤心难过了。
陆小凤提着一坛烈酒去找西门吹雪,赶到万梅山庄时天已经很黑了,按规矩他是绝对进不去万梅山庄的,但陆小凤毕竟是陆小凤,他把酒坛用绳子绑好系在腰上,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去。
月华入水,照亮了一条石子小路,小路幽暗,在尽头处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是陆小凤从未听过的琴声。
如山泉激流,如江河入海。
他寻声走过去,花厅里灯火通明,西门吹雪的影子映在窗上,他坐在一张酷似桌子的乐器旁悉心弹奏,几乎忘我。
陆小凤靠得很近,西门吹雪却浑然不觉,就连他身上那股骇人的剑气也消失不见了。陆小凤的手指落在门框上在推门这个动作上迟钝了片刻,而后轻轻敲了几下,琴音立止。
里面静了一会,西门吹雪道:“陆小凤?”
门无风自开,陆小凤已将腰间那坛酒取下来,笑着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只有你敢在这时候来找我。”
“我能进去么?”
“你已经进来了。”
酒被放在了花厅的桌子上,陆小凤娴熟自然的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两只酒碗,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这是什么琴?”
“不知道。”
陆小凤胡子动了动:“林默留下的?”
西门吹雪站起来:“如果你是来谈论她的话,那么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我不谈她,我只是想来找你喝酒。”陆小凤朝西门吹雪举杯,西门吹雪站在门口背对着他,这样看起来,这个动作颇似举杯邀明月。
天上的月亮很圆,也很亮,周围一颗星也没有,华美璀璨的明月孤独地高悬,西门吹雪突然转回身,脸上竟也带了笑,只是这笑极冷,有着说不出的漠视讥讽之意:“你觉得我被她抛弃了,所以特意跑过来安慰我?”
陆小凤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
“高处不胜寒。”
西门吹雪走过去,坐下来,倒酒,满满一碗,一饮而尽。他从未如此饮过酒,尤其还是烈酒,一碗下去,苍白的脸骤然泛起薄红。他道:“这也没什么不好。”
陆小凤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不必说,只是倒酒,两人就这么你一碗我一碗喝光了一整坛酒。
西门吹雪极少饮酒,这晚是他第一次醉,他的酒品也很好,醉酒之后安安静静地倒在桌子上,双目迷离,嘴对着桌子吹气。
陆小凤经常喝酒,但很少喝醉酒,酒品说不上好,也不能算坏,至少他没疯没闹,只是扑到那台琴上去乱弹一气,一边弹,一边唱歌,歌词含糊不清,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
“你有没有事要求我?”杂乱的噪音里,西门吹雪忽然这么问。
陆小凤醉眼惺忪:“什么?”
“最好没有。”西门吹雪道:“我要闭关。”
陆小凤道:“闭关是什么意思?”
“是不见任何人的意思。”
“谁来都不见?”
“天皇老子都不见。”
陆小凤嬉笑道:“如果有人像我今天这样闯进来呢?”
“那他就不会活着离开。”西门吹雪凝望着那台琴,一字一字道:“你也一样。”
陆小凤道:“你要闭关练剑?”
“难道还有别的事值得我闭关?”
陆小凤摇摇晃晃站起来,手拍在他肩上:“很好,这样很好。”
夜色中,陆小凤迎着风踉跄而去,回首遥望花厅中的那盏烛火,垂首浅笑。
西门吹雪从来都不是需要安慰的人,他此行是多此一举了。
从万梅山庄出来之后,陆小凤再也没有挂念,他决定出海去看看。
在武当养伤的时候就听闻扶桑岛国虽地处荒僻,却有极美的樱花,传说一个身患重疾,命不久矣的人看了一次漫天飘舞的樱花后,竟不药而愈了,后来他用尽毕生钻研,让他那终年飘雪的故乡,在冬日里也绽放了一场奇迹樱花。
故事里当然有残暴的国王,麻木的人民,和不屈的战士,结局也是个催人泪下又叫人热血奔腾的结局。
这则传说实在太美,美得梦幻,哪怕陆小凤没病也很想亲眼看一次粉红的小花漫天飘舞是什么样的。
于是他找了艘船,在海上漂泊了几个月,挺过了疾风暴雨,捱过了海流暗涌,中间还碰到过几次浪荡在海上的海盗,终于在一位被海盗戕害的渔民的指引下,于腊月二十三登陆了这个名为奇迹的岛国。
入目皆是银白,风如刀割,陆小凤搓着冻的通红的手在他新认识的渔民朋友家里喝酒,他操着不太流利的扶桑话,给这位朋友分享那个美丽梦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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