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瑾瑟别过头不敢面对,他那么辛苦在梁国劫狱劫出来的人,在西衮马贼手上将背后互相交给对方的人,在此刻已经不存在了。
从神庙里出来的,正是沈瑶瑶刚刚确认过的那具尸体的主人,和希尔一模一样的战神赫杰。
他皮肤上的裂痕都被光芒填充修复好,他的瞳孔是象征着神化的金色,浑身发着象征神明的光芒,而他脸上已经不是死人一般的假白,脖子上的伤口也已经自动修复好,Yuki马上扭头心满意足答道:“我自愿献上自己的灵魂,提供给战神大人,感恩神明垂怜。”
希尔身上都散发着光芒,大概这就是沈瑶瑶说的那种圣光吧?
Yuki赢了 ,她在赌希尔是不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大多数人都会受长生的诱惑,只要把诱惑放在面前唾手可得,人几乎是受不住自己的需求,一旦伸手就会拿到的东西,很少人会忍得住。
希尔是人不是神,但赫杰不是人是神。
赫杰在自尽虹舍城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的转世,会想逃避自己的人生,会受天界的诱惑,更不会想到自己会是这种情况之下复活。
战神慈悲,自绝虹舍,今世而复,重回天界。
原来当时叶祺萧和温瑾瑟当时一念之差劫狱救出希尔是错的。
希尔不会知道赫杰想的是什么,但赫杰会知道希尔想什么,希尔被温瑾瑟踢下水中回到真实,他能想到神能带Yuki回到天界,用Yuki作为借口,逃避自己现在一团浆糊般的人生,用匕首自绝在神庙之中,重新让灵魂回到赫杰的身体里。
如果没有在西衮遇上Yuki,大概希尔也不会这么做,如果从未认识Yuki也不错。
神明的震慑让他们三人动不了,希尔打了一个响指对他们说:“走吧,希尔想你们活着。”他们三人立刻能动弹,温瑾瑟还难以置信看着此时的希尔,不,应该是赫杰。
叶祺萧拽着他的手臂往鱼池的方向走,温瑾瑟甚至还不能接受自己花那么大力气,就想保住希尔,可是希尔却愿意回到一个千百年前花光力气也要逃离的地方,天界要是个好地方,赫杰会想逃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希尔怎么就不明白呢?
眼看这个空间快要崩塌,叶祺萧生拉硬拽扯着温瑾瑟往鱼池走,温瑾瑟仿佛突然间回过神来,他恢复平日那般冷静,摆摆手对二人说:“可伶的魔杖没拿,我回去取,你们不要等我。”他说的便是那把白色折骨木魔杖。
沈瑶瑶稍微松一口气,她道:“还记得可伶就没事了,她在家里等着你呢。”温瑾瑟苦笑着点点头。
但路还有一半,温瑾瑟飞奔回去,希尔知道他会回来便稍微等他一下,温瑾瑟气喘吁吁道:“多留一会吧,西衮王和大妃会……会……”温瑾瑟说不下去,他一个修行者肯定知道,哪怕寻常人,一旦飞升也会和人间的一切断开联系。
已经重新化为仙人的Yuki替希尔回答道:“赫杰大人会留一道影子在希尔身上,只不过希尔变成一个会喘气的木偶,数年之后也会慢慢消散。”
温瑾瑟还想说些什么,希尔用法术将地上的白色折骨木魔杖拾起,温瑾瑟将魔杖握回手中,希尔对他道:“下回还要一起喝酒。”
“噢……现在我是不是要闭上眼睛?”温瑾瑟苦笑一声,合上双目,这个空间彻底消失崩塌,一秒后再次睁开眼睛,只见希尔浑身湿漉漉,流淌着金色的血液倒在他面前,这种伤,是魂器伤。
而周遭一切,都变回现实的样子,是真实西衮之中的神庙,当他们三个在揭穿Yuki的时候,希尔就在现实用魂器刺进自己胸膛,将自己的一丝灵魂回归到战神的体内。
世界上呀,已经没有希尔王子了。
说起他回来,沈瑶瑶和叶祺萧在与他半路分别,俩人眼看空间崩塌,景物逐渐化作白灰,作为出口的鱼池崩塌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小部分,他们一起跳进鱼池的瞬间,沈瑶瑶那边刚好一瞬间也崩塌了,撞到白灰之上,叶祺萧在水中花尽全部力气把她拖进水里。
在水中一起被冰冷的池水侵蚀下沉,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彼此的温度,沈瑶瑶不会游泳,怕水,在深无止境的水中不知不觉心跳加快,双手紧紧抱着他,感受他的心跳,潜意识之中得到安慰。
不过她却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还在水底,沈瑶瑶的脸色苍白的吓人,眼睛紧闭着,脉搏微弱,而且嘴唇也变得越发乌紫。
沈瑶瑶不会游泳,她的身体非常不听使唤,幸亏她的脑子还算清醒,在水中不会死亡,但白烂的情节之中,溺水却是必须的。
突然,沈瑶瑶感觉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她不禁呛了好几口水,叶祺萧想把空气传给她,两人的嘴唇就差一只手指差距的时候,却已沉到最深处,从现实中的鱼池之中浮起。
他们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被仆从捞上来,披上毛巾,俩人立刻回房里换衣服,把复杂的心情冷静下来。
这件事的结局,就是希尔献出灵魂复活战神,人间的身体陷入昏迷,温瑾瑟用法术修补好他被魂器所伤的伤口,而那把匕首也随希尔回到天界,就如Yuki一样,回家了。
叶祺萧回房换过衣衫之后,一开房门就见温瑾瑟拿着一壶酒坐在他房前,不说话,他的白玉折扇和白色折骨木魔杖和酒壶放在一起,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坐着。
叶祺萧将白玉折扇和魔杖放到他手上,自己拿起酒喝起来,他说:“是我们错了。”
“他想救Yuki,却不知道我想用离魂术分开两个Yuki的人格。”
“我们错在改变历史,不是错在救他。”温瑾瑟回过头看他一眼,只能露出苦笑,叶祺萧也回以一声苦笑,将他手上半壶酒像拜祭一样撒在地上,“希尔,喝吧!”
酒香散在西衮落日余晖之下,如同年少时,希尔捧着酒壶坐在门廊前,一边赏着残阳一边与表哥表弟们喝酒谈天,物是人非。
不久,他们三人一起回尚国,不知是不是水土问题,沈瑶瑶落水之后在西衮开始咳嗽几声,在南州府的时候开始加重咳嗽,一过淮河便加重病情,沈佳佳听说妹妹病了,连夜带御医赶来亲自照拂,越往尚京,天气越凉,一回到尚京,沈瑶瑶第二天就开始发烧。
沈佳佳不眠不休照顾数日,沈瑶瑶总算退烧了,撒娇让这位二姐姐安心回去,沈佳佳一走,才算是真的放松下来。
突然又想起一茬,那陈老头子的事还没解决,叶祺萧这几日都推说是公主病了,住在小院,现在放眼前的要么假装沈瑶瑶还没病好,继续住在小院,后果是把沈佳佳惹回来,要么就真的……圆……那啥……
这事他们也不是没想过,仿佛心有灵犀有过几次不错的机会,一次让温瑾瑟嚯嚯了,一次让希尔嚯嚯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头。
对比起应付陈老头子的眼睛和应付沈佳佳,叶祺萧宁可应付二十个陈老头子,也不敢应付这一个二姐姐。
推说几天,沈瑶瑶的脑袋还晕乎乎,却也能下地走走,让侍女给她说点最近的八卦解闷,说着说着,侍女说到她外祖家里最近准备续弦,听说是娶一个山沟沟里的农家女子,没家世,年纪和沈瑶瑶差不多。
怎么的,外祖一把年纪还给她找了个年纪一样的外婆?
沈瑶瑶出门许久,进西衮之后基本没消息,外祖家中差人送了喜帖过来,也不知道怎么找到公主,一回来又病了数天,管家才没来得及禀告。
“外祖也不像那么为老不尊的人,怎么一把年纪才想起续弦这事?”她自言自语说着。
侍女又说:“据说那位未来夫人,眉眼长得和您跟敏妃娘娘有两分像。”
心中暗叹,哇,菀菀类卿,这么会玩啊,情深深雨蒙蒙之中陆振华的玩法啊。
“在公主面前说什么胡话,”叶祺萧端着一碗发黑的药汁走来,微微呵斥侍女半句,“趁热把药喝了,贺礼我准备好几份,到时候公主看哪份比较合适。”
沈瑶瑶看着热气腾腾的苦药,轻叹一声:“小小风寒,用不着一天喝几碗药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前几日沈佳佳带御医来治她,小小风寒甚至连药浴都备了,比他小题大做多了,他接过她手中药碗,随手给身旁的仆从,继续道:“我煲着汤,还是我从可伶手上拿了兔……”
她连忙打断道:“你敢煲了可伶的兔子?”寻常的动物也就说句兔兔这么可爱肯定要红烧,而可伶几乎把宠物当自己亲闺女亲儿子了,生怕可伶提着魔杖过来。
“兔子的胡萝卜……她拿来喂兔子的胡萝卜是温家的农场特意培育的,市面上找不到比那更好的,还是多多昨晚让人现摘送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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