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瑟缩起来的苏洵,萧不闻满意地点了点头:“乖,陛下乖乖听话,今天就放过你。”
*
“陛下,陛下?”
“嗯,抱歉,朕有些走神。”苏洵暗暗揉了揉腰,“丞相刚刚说什么?”
“臣在说大朝会的事。”慕容澈觉得自己没有看错,苏洵今天下午一出现的时候,他就觉得小皇帝的嘴巴红地有些异常,脸颊也一副嫩红无比的模样,当真是好看极了。
再一联想近日来听到的流言,慕容澈觉得心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出现。
苏洵是他亲自教养长大的,他对小皇帝的感情十分地复杂,他承认,在最初的时候两人不过是利益关系,他更多想的都是帝师和丞相这两个职位能为家族带来什么。更有甚者,他希望通过对小皇帝的教育来逐步控制他的思想,为慕容氏谋取更进一步的利益。
但他从未想过颠覆禹朝,纵使在慕容氏最为风光的那些年,他也从未被那些阿谀奉承之辈的话迷了眼,家族中但凡出现任何有关于此的话语,也全都被他一一驳斥并用了家法。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并没有错,苏洵是一个真正的好皇帝,他花了一年将政务收于手中,对内鼓励耕种发展商路,将百姓从往日食不果腹的泥潭中拉了出来,对外厉兵秣马,击溃了蒙朝数次的阴谋阳谋,再度对十八部出击,奠定了边境今日的和谐。
他并没有辜负先帝的威名,反而将禹朝推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时至今日,威朝已俨然成了禹朝的跟从,经济军事命脉被蚕食渗透,蒙朝也再不复往日与禹朝正锋相对的局面,开始疯狂地采用一切办法想要削弱禹朝的势力,却往往都是无用之功。
持续近一百年的分裂与战争,终于有了转变的曙光,慕容澈此时已然是真心地跟随这位雄主,想要随他一同平定天下。
但是……
慕容澈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当初陛下后宫中仅有皇后一人时他就应该察觉到了,但当时禹朝内外交困,无论是他还是苏洵都没有时间和精力放到这些儿女私情上面。
他看向苏洵,他不过是弱冠之年,就已有了如此帝王之势。他熟读史书,自然知道这样的人无论表面上多么平易近人,他内心中必然是有属于帝王的傲骨,贸然劝谏只会适得其反。
慕容澈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担忧陛下被人哄骗,因小失大才有的情绪,是一个忠臣对皇帝在正常不过的担忧。
但陛下与他的往日却不断地在他心头浮现,如同包裹着糖衣的药丸,表面的甜蜜散去,只剩下满口无法言说的苦涩。
“说到大朝会,今年年宴秦王和大将军是不是也要来?”
慕容澈将思绪转回来:“是,他们二人均递了帖子,说今年若不出意外,会进睢述职。”
“已经数年未见了啊。”苏洵感慨道。
之前虽和古烁朝和解并签订了通商协议,但到底两朝未曾真正硬碰硬过,禹朝这边担忧他们心中不服气,几乎一年都在备战状态,随时准备应对他们可能的攻击。
但好在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出现,少狼主苏查因战争聋了一只耳朵,再加上他军中被俘,威望大减,虽有老狼王一力支持他继任,但十八部依旧人心浮动了起来,这位一生征战的老人不得不为了后嗣而在这样的年纪时与各部明枪暗箭暗中较量。
苏洵虽敬佩老狼王的能力,但在能削弱十八部的事情上也绝不手软,暗中命人支持早有反心的拓跋氏为下一任狼主。古烁朝陷入了漫长的内耗之中,老狼王也在这一次次的攻心之战中迅速衰弱。
苏查不得不求助于禹朝,苏洵派兵和苏查一同镇压拓跋部的叛乱,苏查则将自己的小儿子送入睢阳,并主动加大了两朝之间的交流。
有了兵力的控制,衰弱的十八部不再试图挑衅禹朝,转而将注意力放于商路之上,却意外地发现他们通过商路竟也能获利颇丰。一年狩猎畜牧所获足够养活十八部,还不用冒着战死的风险劫掠,他们自然便不再将注意力放于战事之上。
曾经雄霸一方的草原骑兵也渐渐解散,变成了在草原上四处游牧的牧民,这实在是让人唏嘘。
得益于北方的压力减小,这下子吕飞铭和完颜鸿也能松一口气,不用再日日警惕着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苏洵忍不住发出感慨,“若是两人今年进睢,必然会被睢阳如今的变化所惊到。”
两年时间足以让这座天子之城大变样,城中的所有道路都是水泥铺底,平整干净,马车驶过之后再不会激起一阵尘土。各种商铺林立,东西二市的铺子被炒到了天价,来自各地的食物、精美的饰品、棉丝等布料应有尽有,再加上沼气池和钨丝灯,让苏洵有时站在城墙边上向下看去的时候,有一种恍然若梦之感。
那样夜间灯火通明的景象,与他曾经的世界是何其相似?
睢阳因战争而产生的可怕伤疤已经逐渐愈合,苏洵还能记得当初自己和清河坐在马车上看到的京外佃农时呢画面。当时那些农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干枯发黄的头发下是无神而凹陷的双眼,如今这样的画面已经很难再从睢阳看到了。
格物馆中所做农书总结了各类作物耕种的办法和时节,每年都会由政府出资于城外的某处免费为各农户教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