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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有如意郎君啊,她近日天天晚上看收到的名帖和画像,看完都得去洗眼睛,别说和眼前这人比容貌气度了,他们连孟夫人挑选的男儿都比不过。
    孟岚垂头丧气,随口答应:“知道了知道了,今日是我唐突,盛公子勿见怪。”
    栾昇见她小脸耷拉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说些别的:“我亲眷中有勇武过人、相貌堂堂的男子,你若是还想做卖艺的营生,我可带他们试试。”
    “好的,你得闲了便带他们来找我吧,到时直接让门房通传便是。”孟岚心情不好,也不想再去思索自己的宏图伟业,恹恹地说:“盛公子,莫再想今日之事了,权当我发了癔症。现下我心中烦乱,也招待不好公子,公子自行去吧。”
    说罢便推开客舍门,自顾自地走了。
    栾昇看她这般模样怒气顿消,也只能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娘子心血来潮。
    “唉。”栾昇难得地叹了口气,也揣着心口的烦闷离了孟府。
    第9章 孟岚再受鼓舞   孟夫人开课谈男女相处
    孟岚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院子里,也不回答丫鬟们的询问,脸朝下埋在内室的床榻上就不起来,荔枝见她不对劲,急忙招呼小丫鬟去请孟夫人过来。
    孟夫人原本带着侍从们在正厅等着,看客舍门一直没开,暗衬两人应该有许多话要来,便带着丫鬟们去了后厨,嘱咐采买的妈妈多备些菜,又叮咛家厨以后多做几样栾昇吃得多的菜肴,正开开心心呢,就见女儿院子里的洒扫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夫人,小姐不知怎么了,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出声,看起来挺难过的。”
    坏了,必是和女婿聊崩了。
    女儿没和男子相处过,上来就招婿,肯定不懂怎么去哄女婿,女婿无父无母的,说不定家中就剩了他一个,哪里那么容易入赘呢。
    孟夫人一听消息,急忙又往孟岚院子里去。进内室一看,可不是吗!那丫头直挺挺地躺着,脸埋在被子里,从背影都能看出来她不高兴。
    “岚儿,别把自己憋坏了。”
    孟夫人行至榻前,轻柔地帮她把被子从脑袋底下拽出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和娘说,不准憋在心里。”
    “没有不开心。”
    孟岚的鼻子还抵着床铺,声音闷闷的。
    “你还想骗娘吗?是不是那位俊俏的公子不想入赘?”
    孟岚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讶地看着孟夫人:“娘你怎么知道。”她刚刚才和栾昇聊完啊,还没告诉任何人呢!
    这小妮子,都请人家上门来了,还以为能瞒得过自己。
    孟夫人完全没意识到先前是自己误会了,见女儿肯定了自己的推测,更是想不到自己女儿适才才和人家提了入赘的事儿,只当女婿心中纠结想找女儿谈谈,而女儿未把人家的心气儿捋顺。
    “有什么事儿是娘不知道的?和娘说说,那俊俏公子是怎么回答的?”
    提起这个孟岚就觉得害臊,她又扯过被子把自己的脸埋进去,口齿不清地说:“他说我们认识没多久,我都不了解他就和他提嫁娶大事,说我太随意了。”
    孟夫人一听这话,由忧转喜,一拍双手高兴道:“有戏!”
    孟岚闻言,又从被子里把头伸出来,迷茫道:“有什么戏啊娘。”
    孟夫人嫌弃道:“你在生意上脑子那么灵光,怎么就在这事儿上不开窍呢。你招婿最难的一步是什么,是没有好男儿愿意入赘,缘何如此?好男儿都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讲究娶妻娶贤,你都要招婿了,在男子眼中,和贤德也沾不上边。这就是爹娘先前一直想让你正常嫁娶的缘由,愿意入赘的男子,多是自身有些毛病的。”
    孟岚听她娘分析的头头是道,也来了精神,坐起来晃着孟夫人的胳膊撒娇:“娘,然后呢然后呢。”
    孟夫人继续道:“我看那公子为人方正,家贫却贵气,学问也还不错的样子......”
    孟岚插嘴:“先前我编了个法令,他立刻就说没这条,而且我见他打发过破皮无赖,身手也很不错呢!”
    孟夫人顺着往下说:“这就没错了,这么好的男儿,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他现在家贫,以后说不准多富裕呢,又怎么会甘心入赘?但他拒绝时却没说男儿尊严之类的话,反而指责你不了解他,这不是就是对你有意?但觉得你俩还需要再相处相处。”
    孟岚被她娘分析的结论惊呆了,下意识的反驳:“可他后面还说我年岁小,先好好照看生意呢!而且我俩才相识几天啊,面才见了三回,说他对我有意也太奇怪了!”
    孟夫人真是佩服极了自家这不开窍的小妮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面才见了三回有关系吗?你不也对他有意吗?”
    “啊?女儿没有啊!”
    看女儿还是那副呆傻的样子,孟夫人无奈:“你若是无意,为何要让他入赘?怎么不让松枝入赘?”
    孟岚还是跟不上她娘的思维,怎么又扯到让松枝入赘了。
    “娘这么说吧,眼下有这么好一个男儿,你定是觉得他和别人是不同的,因着这点不同,你觉得他可以做你的相公。你觉得他不同,这就是有意啊,只是这‘意’可能极浅极淡,兴许你过了两日便觉得另一个男子与旁人不同了。”
    孟岚恍然大悟。
    见女儿总算跟上道了,孟夫人欣慰:“那公子说你们相识时日短,你不了解他,言下之意就是担心你转身又觉得别的男子好了。这不就得多和他相处相处,让他知道在你心中,他和其他男子不同。”
    孟岚连连点头,说道:“娘!女儿明白了,可是女儿要是相处中发现他不太好,或是觉得别的男子好了怎么办?”
    好呀,她女儿还有花心的潜质呢!孟夫人暗自腹诽。不过还是点了点女儿细嫩的额头,解惑道:“那就是对他无意了,既然无意,就再去与有意的人相处。”
    这她懂啊!孟岚兴奋起来,她娘的意思不就是说,她看见俊美男子有意实属正常,若通过接触能把有意变成喜爱自然是好,若是相处后无意再换一个吗!
    孟岚用崇拜的眼神凝望着孟夫人,不愧是她娘,竟然有这么巾帼英雄的想法!
    孟夫人看女儿亮晶晶的眼神,又解释道:“嫁娶可是一生大事,千万要谨慎些,娘当时刚刚和你爹相处的时候,你外祖母也给娘相看着别的人家呢。”
    懂得懂得!孟岚一下子就不丧气了,原来那盛公子考虑的如此长远,而且根本不排斥她嘛!她就说,自己如此聪慧美貌,怎么可能有男子不动心!
    女儿有精气神了,孟夫人也放心了,她伸出手帮孟岚把零乱的发髻整理了一下,含笑道:“走吧,急急忙忙回来,还没用午膳吧。对了,你爹呢?”
    “爹带着林掌柜去农庄了,我给爹说了绸缎庄和食肆营收有问题的事儿,爹还挺重视呢。”孟岚也觉得不是那么简单,这些达官贵人们有些反常。
    “有什么问题都让你爹去操心,你趁这段时间歇歇。”孟夫人怜爱地捏捏女儿的手:“天天打算盘,指尖的茧子都磨出来了。”
    哪里磨出来了?孟岚举起手仔细地看了看,很满意,这不是漂亮着嘛。
    孟岚有孟夫人疏解烦闷,而栾昇的情绪就无人可以帮他纾解了。
    他也没施展轻功,靠双脚一路走回庙观,竟然也没觉得从嵩阳城中央到城外的自在峰有多远。
    进了庙观,有几个年岁小些的手下,吃惊于他的新外衫,甚至忘了行礼。有年长的拉着那些年岁小的,急急忙忙补上了礼节,但栾昇也没在意,随意应付了一句便进了内室,只剩正厅中的人面面相觑。
    “主子这是怎么了?跟着他这么些年,我还从未见过他烦躁的模样呢。”
    谢参将也疑惑:“主子的新外衫极为华贵,与宫中之物也无甚差别,殿下可是去哪里得了什么机缘?”
    其中有个年纪大的唤作曹守尉的,倒不觉得是得了机缘:“得了机缘主子还会面色不虞吗?估计是遇到难事儿了。”
    众人不解,但因庙观狭小,怕声音叨扰到栾昇,也未再多言。
    栾昇本是打算好好歇一歇的,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总是想起孟岚那句“愿以万两黄金为聘,求娶公子。”
    真是荒唐,他堂堂大邺朝太子,如何能可惜那黄金?若是找到另一半信物,统领兵马恢复正统,届时坐拥天下,何需为黄白之物发愁?区区万两黄金就想要他入赘,真是痴人说梦!还有这劳什子衣裳!
    栾昇三下两下除了这衣物,将它甩在一边,默默想到:别以为用这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他做上门女婿!
    那衣裳的料子是混着金线织就的,在庙观的昏暗光线中也闪着金色的光。栾昇觉得浪费,又隔着屋门喊来谢参将,让他去将这衣裳当了。
    谢参将托着这些年他们主子唯一一件完好的衣裳,有些慌张:“主子,您金尊玉贵,现下只有这衣裳能配得上您的身份,要不咱们还是留着吧。”
    栾昇懒得说话,挥挥手让他下去,谢参将跟着栾昇许久,知道主子这意思是不想改变主意,只得领命下去。
    拿走了那衣裳,栾昇又想躺下歇歇,结果一个荷包顺着内里的衣襟滑落出来,赫然是孟岚母亲塞给他的那个。
    真是让人烦躁!那丫头怎么能有那样好的母亲,难怪被宠得肆无忌惮。
    怎么又想到那惹人心烦的丫头!
    栾昇从榻上起来,颇为无奈,只得又将谢参将喊进来,吩咐道:“把这荷包也拿走,你将衣裳当得的钱财和这荷包内的银两带上,回转汴京,给还在汴京的分了。”
    谢参将领命欲去,栾昇肃着脸再次叮咛道:“嘱咐他们,老贼已经得知我还活着,现下必已经开始搜寻踪迹。幸而太傅早有准备,让我们驻守邻近汴京的嵩阳,他暂时还摸不到这里。所以一定要尽快找到另一半信物下落,若是找不到,你和他们都不用回来了。”
    谢参将一惊,跪下应道:“属下必不辱命!”
    第10章 局势有变   孟府打当家产,孟岚田间寻夫……
    一连好几日过去,孟府门房收下的名帖和画像堆成了小山,只是孟家小姐最近没在里面翻阅,倒显得那被人期盼着送来的物什成了无人要的累赘。
    一个年纪小些的门房边把这些或长或短的画像归拢到四四方方的竹筐里,边朝另一个门房抱怨:“咱们还要收这些劳什子玩意儿吗,小姐根本就不看啊。”
    另一个门房正是之前招待过栾昇的那位,瞅着一个个竹筐都塞满了,也有些发愁:“留着吧,说不定小姐想看了呢,只有多看看,才能挑出来最好的。”
    小姐不看实在是因为忙。
    孟老爷前日回来,愁眉不展,直言绸缎庄和食肆营收上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
    江南去年大雨,发了洪涝,数万人流离失所,朝廷拨了赈灾银两,又让各地富商捐银捐物,孟家也捐了不少。按理说这灾也就过去了,也是凑巧,孟老爷在船运生意上认识了一位江南的富商,说他知道的几处溃堤至今都无人修缮,遭灾的农民也极少有拿到赈灾粮食的,纷纷向北逃难。
    孟老爷回嵩阳路上,确实遇见了不少难民,询问之下足以证明那富商的话未曾掺假,那巨额的赈灾银两,不翼而飞。
    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孟家在嵩阳,又没有亲眷在南方为官,这滔天大祸怎么也粘不到他们身上。
    可待孟老爷回来,听女儿说起绸缎庄、食肆还有城中官吏降俸之事,他才起了疑心。一为何朝廷降俸,二是贵人们为何立刻显出有些艰难的局面。
    他于是给在汴京的妻兄写了一封书信,询问汴京的情况。
    妻兄的表哥在朝为官,消息总比他们这些异地的商户来的灵敏些。前日妻兄回信已到,信中内容却让他心下大骇。
    信中道皇上斩杀了江苏太守,却未能追回银两,汴京官吏人心惶惶,生怕皇上下一个拿自己开刀。如此也能解释嵩阳官吏为何也节俭度日起来,但让孟老爷紧张的是,汴京顺天府尹说汴京几个商户为富不仁,朝廷有难却藏私不捐,无法令根据就抄了他们的家,其中财产全部充盈了国库。
    这不是皇上的授意还能是谁的?难道动不得地方大员,便打算在他们寻常商户身上刮肉吗?
    孟岚一听父亲所言,便知事态确实严重,嵩阳离汴京太近,说不准何时,这皇城的刀就掉在了他们孟家头上。而且他们人口单薄,又无为官亲眷,简直是毫不费力就能吞下的大肥肉。
    她近日又在招婿,就是往贵人眼前钻,生怕官老爷们看不见。孟岚心下慌张,事到如今却也不好改口,只能先以招婿为噱头,暗里把家中一些不显眼的铺子悄悄打当掉,把收到的银钱运到乡下的庄子里藏起,以备不时之需。
    这可不是个小活,爹和她日日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连久不问事的娘都要安排心腹的人手,好确保万无一失。
    孟家几代为商,人脉着实不少,小些的铺子都说要给女儿凑聘礼,通通打当妥当了,大些的铺子酒楼之类的都还留着,短期之内找不到人接手,他们也只能抱着一丝侥幸,若皇上只对汴京城里的下手呢?
    孟夫人见女儿劳累,心疼不已,一日陪她父女二人用膳时随口说:“若是有个姑爷,你如今也不必这么辛苦,多少能有个人帮衬。”
    随之眸子一亮,问她道:“那盛公子这几日可与你联络?他学问不小,又有许多亲眷,还不是嵩阳人,这不是正巧能做咱们现下的急事儿?正好你也借这机会同他再熟悉熟悉,若是相处下去觉得实在不行,咱们再说。”
    孟岚无奈:“娘,现下这光景,我哪有那心思啊。”
    孟老爷却放下筷箸,认真对她道:“你娘说的有理,要是无事便罢了,若是孟家真有事,你现下招了婿,也是多了一个知心知肺的人,他日再有了孩儿,孟家基业也能有再起的希望。”
    孟岚心下凄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谁知这雷云也有笼罩在她孟家头上的一天。为这不知何时落下的雷雨,她就要急急忙忙的定下自己的一生。她是打定主意要招婿的,也许这便是最后的机会了。
    是夜,桂圆在院里训斥人,孟岚烦躁,便让她进来禀告,因何事吵闹,桂圆福身道:“门房来问小姐名贴画像如何处置,奴婢心想小姐近日劳累,便训他不要给小姐添忙。”
    孟岚捏捏额头,挥手道:“这不碍事,他既然来了,便让他把最近这些日子收的名贴画像给我拿来看看。”
    盛峦连名贴都不留,她怎么知道他家住哪里、年方几何、可否婚配?娘说他对自己有意,说自己对他也有意,可现下看来,这意是他对金银的美意,她对美貌的色意。
    年轻男女间,只要面容姣好,擦出些火星子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但若真因这火星子就非卿不可,她自觉不是这种性格,那天天板着脸的盛公子,应当也不是这性格。
    桂圆见小姐发了话,哪有不放在心上的道理,便叫院子里的小厮同门房一起,将那整理好后仍然堆成小山的名贴画像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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