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悄悄上前:“小姐,听说是……捉住了。”
那抹倩影抬手,似是抚了抚眉心,过后又问:“另一边呢?”
荷衣回道:“说是正在想法子传信儿,可似乎不太容易。”
过了一会儿,荷衣又问:“小姐,不如我们也派些人手过去……”话音未落,却被“小姐”打断:“不可妄动!此事自有该管的人管,我们旁观便是,莫要去趟那浑水。”
荷衣恭敬应道:“是。”那抹倩影重又隐没在淡淡月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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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沬都与夜晚时的光景大不相同,自王宫中心向东、西、南、北各有一溜儿集市,集市上货物琳琅,街上吆喝声震天,尤其是中午这一阵儿,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连平日里不大出门的闺中妇女,也纷纷走上街头,挑选衣饰、柴米油盐。
姜妙打着“为公子采购些时令山珍”的名义出了府,却也从未见过这等繁荣热闹的景象,不由得像只撒了欢儿的小羊羔,东瞧西逛,好不兴奋。
然而她目光一转,便见到飞廉如同一坨高墙耸立在人群中,见她看来,不闪也不避,就那么隔得不近不远地望着她,像是时刻在提醒她尚不是什么“自由身”。
那只死狐狸!姜妙顿时气噎,先前的兴奋也消融了大半,只在一个野味摊前装模作样的挑挑拣拣。
须臾,原本热闹的集市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骚动。姜妙眉头一挑当即明白,却只作不知,不动声色地继续挑拣野味。
然那阵骚动却逐渐靠拢过来,姜妙只觉背后众妇人的眼光几乎化为实质,要将她烧穿。同时,她的身侧忽然传来衣摆相触之感,来人已经贴过来了。
姜妙眉心微蹙,不去理会,反而别过头去与摊主讲价。于是旁边那人开始清咳,见姜妙不理会,便再咳,到得最后,那咳嗽声简直撕心裂肺,竟像是要把心肺生生咳出来一样。
姜妙仰天翻一个大白眼,不得已只得回过头去,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
来人讨好一笑,那笑容简直如春花初绽,玉璧生晕,直惹得周围女子的视线分外灼热起来。
然而姜妙不为所动,正色道:“还请这位公子让一让,我有急事,不能奉陪。”
周围顿时一片抽气之声,那公子似毫无所觉,只道:“阿妙,你莫要生气,我听闻你陷在了府里,也是十分担心的,想了好些法子寻你,奈何这羲和不是一般人,府里守卫实在森严,连个信也传不进去。今日一听你出来,我便立刻赶来见你了不是?你放心,姨母那里,我已经帮你糊弄过去了。”
未央低声问:“好你个阿梨,以为我还会听你的花言巧语?你就不怕我被捉之后就地正法了?现在想来,你当初便是在坑我!”
“阿梨”尴尬地摸一摸鼻尖:“我不过开个玩笑,谁知你竟然当真,现在我也是后悔得紧——不过我看你活蹦乱跳,想必是没什么事。”
姜妙气道:“你怎知我没事?我分明是整个人都给搭上了!你看不见那里杵着那么个大块儿头在看着我吗?”她说着,冲飞廉便是一指。
“阿梨”一愣,只觉头皮都要炸起来了,他急急追问:“怎么?难道你竟然被那个羲和给……这个禽兽!可,可这不应该啊,我听闻羲和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他怎么会……”
“你闭嘴吧!”姜妙忍无可忍,一记撩阴腿,将“阿梨”狠狠踹到了地下。未央踩住“阿梨”的背,怒道:“我现在被逼得在羲和府里做下人,连卖身契都签了!就为了你那颗什么明月珠!你现在还在那里说这些风凉话,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阿梨”被踢得龇牙咧嘴,哼哼唧唧,嘟嘟囔囔地说:“冤枉啊,实在是冤枉,这……你的意思,难道你竟然拿到了?”
“哼哼~”说到这里,姜妙也略微得意,她从怀中一掏,便将明月珠掏了出来,“你看这是什么!”
“阿梨”抬眼望去,顿时眼前一亮:“给我看看真假!”
姜妙一把打下他伸来的“狗爪”:“你这家伙辨真假什么时候还需要上手了?说,你有什么企图!”
“阿梨”哭兮兮:“你连摸都不给我摸一下吗?”
姜妙把珠子重又塞回怀中:“这是我签了卖身契才换来的,给你看看得了——咱们的打赌,可是我赢了!”
“阿梨”顿时讪讪起来:“阿妙啊,咱们打个商量,你能不能,把那个明月珠,给……”
姜妙顿时惊呆了:“怎么,你竟然还想要明月珠?阿梨啊阿梨,当初咱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梨”急道:“我可以去找羲和把你赎出来嘛!这明月珠也不是我想要,就是你阿桃姐姐,你也知她先天不足,身体向来不好,我也是听说这明月珠温润滋补,想要给她调养一下身子,这才……”
“……你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重色轻友见利忘义的家伙!”姜妙怒吼一声,按住“阿梨”,砂锅大的拳头顿时像雨点一样落了下来。
“阿梨”嗷嗷惨叫道:“姑奶奶,你打人别打脸呢!打伤了我英俊的脸,阿桃就更不肯要我了……”
姜妙气极,反手掏出明月珠道:“这是你要的明月珠,你给我看好了。”“阿梨”一抬头,就见姜妙阴笑一声,将明月珠扔到了路旁水沟里,一面骂:“我就是扔了都不给你!”
只听“嗖”的一声,“阿梨”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一团青光,“噗通”一声跳入了臭水沟中!
——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羲和抬头,便看见房梁上一抹孤单背影,在小小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好不可怜。
他笑道:“怎么,如今真成了‘梁上君子’了?”
姜妙闷闷开口:“他可来赎我了?”
“你若问的是大司徒家的小公子甘棠,他确实来过。”
姜妙把脸埋进膝盖:“我不回去。”
羲和:“我自然是没有答应的。”
姜妙听到这里,却又沉默。
羲和却难得兴致勃勃地开口,仿佛在聊家常一般:“听说,甘棠小公子在护城河里游了一天一夜,把明月珠给捞了回来,上岸时熏得路人退避三丈,蔚为奇观,回家后大病一场,如今仍然高烧卧床不起。——不过,太子太师家的小女儿,颈上倒是多了一条嵌了明珠的璎珞。”
姜妙嘲讽:“公子真是神通广大,无所不知。”
羲和若有所思:“以他的身份,府中布防要得知也不难,但明月珠从未现于人前,更无人知晓放于何处。我每月十五会把明月珠拿出吸收月华精气,他却只凭明月珠散发出的这一点寒气,便将藏宝位置精确到未央楼。传说甘棠公子擅长相宝,一双妙目能窥宝物气息,果然所言非虚。——只是,他如此做派,倒难为你此前费心为他遮掩了。”
姜妙自嘲一笑:“他向来对阿桃姐情深一片,我早就习惯了,你现在,定也觉得我傻的很吧!。”
羲和略有微词:“都说甘棠小公子为人温润如玉,想必他还是念着你,并未考虑让你独自承受,所以才这般……不加掩饰。”
姜妙嗤笑一声:“他哪里是什么温润如玉,分明就是优柔寡断罢了。”
羲和微微一笑,言语如刀:“可你却偏偏喜欢他这样的?”
“……!”姜妙瞪着他,半晌,幽幽道,“怪只怪以前见识浅,从小到大就见过他一个男人,喜欢也就喜欢上了。”
羲和调侃道:“那你现在见得多了,却又不喜欢了?”他说着,微微敞开胸怀,露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姜妙直直盯着他发了一会儿呆,而后低下头,发出了一声极为惆怅的叹息:
“……要是喜欢能说变就变,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