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祯起身,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适才温柔的声音和近乎是哄着她的语气,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他是不是太纵着这小婢女了?
“一个人的出身如何自己不能决定,只是你今夜是坏了府里的规矩,想必是前院里有相助你的人?”
一个他此前见都没见过的小婢女,想来是在后院里做杂活的,刚才他也看见了,她手上有那种冻伤裂开的小口子。
这府里一贯规矩严明,若无人相助一个粗使的小婢女怎么溜得进他的房间呢?
“家有家规,你乱了规矩,若要罚你,你可有不服?”
岁岁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回答:“奴婢不敢。”
李祯瞧着威慑够了,语气便缓和了:“嗯,念你今夜伺候得不错,便不重罚,只是小施惩戒要你长长教训。”
“是,奴婢知道了。”
房中又恢复了安静,岁岁听着床榻那边渐渐沉缓的呼吸,卸下伪装,身子往温暖的毛毯里缩了缩,闭眼睡去。
她从不觉得自己低贱,这世道不过是胜者为王,李氏坐拥天下,旁的人自然也就都成了李家的臣仆。
倘若有一日改朝换代,昔日贩夫走卒也可能成为高门显贵。
这李氏江山当年不也是从前朝杨氏手中夺来的吗?
所以方才的伤心也好,哭诉也罢,都是岁岁有意展示给二爷看的。
她不能只靠美丽勾引二爷,还要攻心,她要二爷知道,她虽然爬了主子的床,但有自己思想和自尊。
一个有美貌有性格的小婢女。
二爷又不是个粗莽野人,他总会有兴趣深入的,不然她这上位之路可真是漫漫无期。
况且就二爷刚才的反应来看,他并不厌烦她有些自己的小脾气,所以这攻心大计也算是小小迈出第一步了吧。
于是岁岁便心安理得地躺在二爷房中睡去了。
明日总该是个大晴天了吧,只是她没想到这一次会险些丢了性命。
—
翌日清晨,天未大亮。
屋外,尹来福已经早早地等候着。
听得房中细微动静,连忙招手让等候服侍主子晨起洗漱的侍女们准备好。
“二爷?”尹来福贴身在门上低声询问。
房中,晨起醒来的男人一手搭在额上,宿醉过后,两边太阳穴稍有疼痛。
李祯醒了醒神,“进来。”
侍婢们鱼贯而入,为首的是前院的四个一等侍女,扶风、扶雨、扶雪、扶霜。
昨夜房内的动静屋外守夜的人都有听见,只是主子不叫人进去,谁也不敢打扰。
现下看见那侧边小榻上还熟睡着的人,众人都只以为主子昨夜是宠幸了这个小侍婢。
扶风收拾着床铺,见那上头干干净净,不像是云雨过后的样子。
瞥了一眼那边还睡得醒不来的人,扶风满心不屑,发出一声轻哼。
她身旁的扶雨听见了,忙撞了撞她的手臂,提醒她要注意自己的举动。
扶风撇了撇嘴,迭起被子出去。
岁岁醒来时,一睁眼便觉得眼皮极重,身上滚烫,脑袋也有点昏昏沉沉的。
想是昨夜光着身子在地上跪了那么久冻着了,可她不敢埋怨,赶紧从榻上下来,跪在地上,垂首低眉。
“二爷恕罪,奴婢起晚了。”
李祯听见这绵软的声音,脑海里不禁回忆起昨夜 她小嘴的温柔包裹,低头看一眼那角落里的人。
她穿着单薄的里衣,身子娇小,长发散落如墨,柔顺地搭在肩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先回去吧,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二爷的语气还算温和,没有过了一夜就不认人。
岁岁松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临走时含情带怯地看了二爷一眼。
那小眼神里的凄凄楚楚和明晃晃的依恋,直让李祯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她太冷情。
或许该让她再留一会儿?
不过终究是没有出声,他还要早朝。
走时吩咐了尹来福对小婢女略施惩戒,至于那个偷偷放人进房间的奴才,揪出来,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李祯虽然对小婢女有兴趣,但现在还不会为她坏了府里的规矩。
尹来福应下吩咐,私下倒是琢磨了一会儿。
这略施惩戒是个什么程度?
今早这小婢女出来时可是整整齐齐,毫发无损的,虽然脸色苍白了些,但还是漂漂亮亮的一个小美人。
尹公公一拍脑门,懂了!
真要罚人二爷昨晚就罚了,怎会等到今日?那就是这小婢女伺候得不错,二爷想要留人,但又不愿扰乱规矩的意思啊。
看来这府里是要出个得宠的侍妾了。
难得呀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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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回去便领了一顿手板子,十下。
真不算多的,寻常婢女们做错了事,管事的嬷嬷罚三四十下都有的。
所以岁岁领罚之后,搓了搓打红的手心,回到自己那小破床上倒头就睡了。
手上不怎么疼,但她着凉了是真的,脑袋越来越烫,应该是发烧了。
二爷呀二爷,该怎么让您知道我昨晚为了伺候您都受冻了呢?
岁岁不求二爷疼惜,但至少要让二爷对她有些愧疚。
有了愧疚才会上心,上心了她才好上位。
岁岁在睡前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只是她没有料到二爷这次去了早朝竟是大半个月不能回府。